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這天探春派丫嬛侍書來探望黛玉。
雪雁看黛玉似乎已進入彌留狀態,便悄悄的拉著侍書的手問說:「你那天跟我說的,給寶二爺說了親,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侍書說。
「什麼時候定了親?」
「哪有定親?我聽二奶奶說,只是幕僚在巴結老爺而已,沒人當真。其實老太太心裡早就有人選了,就住在咱們園子,還要親上加親的,管他誰來說親都沒用。」
「天哪!」雪雁張大眼睛,傻愣了,「白白的送了我們姑娘的命了!」
這時紫鵑走了進來,問說:「你們在說什麼?」
「咳!」只聽黛玉咳了一聲。
「姑娘醒了嗎?」紫鵑好驚訝,馬上問:「姑娘,要喝水嗎?」
「嗯。」黛玉微微應了,想抬頭卻無力。
紫鵑連忙拿杯茶,扶黛玉喝了一小口。紫鵑才要拿開杯子,黛玉又喝了一小口。
雪雁和侍書看了,也好驚喜,互相拉著對方的手,呆笑起來。
原來那番話都傳進黛玉的心裡了。她心想,老太太想親上加親,符合這條件的不只我一人,然而又是住在園子裡的,那不是自己會是誰呢?
因此她慢慢坐起身來,要了點牛奶粳米粥來吃了。漸漸的,能吃鴿子蛋鴨肉粥,她恢復了精神,還能起來走動。可見,心病終須心藥治,解鈴還是繫鈴人。
黛玉病得奇,好得更怪,眾人議論紛紛。
賈母猜著了八、九分,覺得寶玉和黛玉都長大了,應該隔開來住才好,便問王夫人的意見。
王夫人呆了一呆,回答說:「林姑娘是有心計的。這時如果突然把哪一個分出園子外去住,不是就露了痕跡嗎?不如老太太趕快把他們的婚事辦一辦就好了。」
賈母皺了一皺眉,說:「我不想把林丫頭配給寶玉,是因為她乖僻、愛鬧性子,而且身體也不愛惜,搞得這樣虛弱。別說將來生兒育女,恐怕也不長壽,只有寶丫頭最妥當。」
王夫人說:「我也是這樣想。但也得另外給林姑娘說親才好,不然,女孩兒家長大了,哪個沒有心事?如果林丫頭真的跟寶玉有感情,知道了寶玉定下寶丫頭,那不是又要死一次。」
賈母說:「自然先給寶玉娶了親,然後再給林丫頭說人家。倒是寶玉定親的話,不能讓林丫頭知道。」
鳳姐馬上吩咐眾丫嬛們,橫眉豎眼的恐嚇說:「你們聽見了沒?寶二爺定親的事,不許亂說,如果多嘴,小心揭了你們的皮!」
「遵命。」丫嬛們個個警戒起來。
賈母交代鳳姐把下人都管嚴謹,鳳姐連忙答應,並進園子去提醒大家。
鳳姐來到紫菱洲,竟看見一個僕婦生氣的對邢岫煙嚷嚷著:「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恐怕是姑娘自己不知道丟哪兒去了,別冤枉了好人。」
鳳姐急忙過去問:「怎麼了?」
「回二奶奶。」僕婦急忙收斂了氣焰,恭敬的彎腰說:「是岫煙姑娘有件衣服不見了,來問我。我覺得被懷疑了,連忙否認而已。」
「什麼?」鳳姐趁機發威責罵僕婦。「東西不見了,不問你們問誰去?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竟敢在姑娘面前囂張造次。來人啊,把她給我攆出去。」
「喔不!求二奶奶開恩,我再也不敢了,求二奶奶開恩哪!」僕婦慌忙下跪求饒。
「鳳姐姐請饒過她吧,事情沒有那麼嚴重,她只是一時心急。」岫煙也急忙阻攔說情。
「好吧,看在邢姑娘的面子上,姑且饒你這一次。」鳳姐故意做個順水人情,放了僕婦。
「謝二奶奶,謝岫煙姑娘。」僕婦連連拜謝後快溜。
鳳姐命豐兒:「快送件好衣裳來給姑娘。」
「不用了,我再找一找,一定能找到的。」岫煙推讓了一番。
「姑娘別客氣,一定要收下,否則就是我們怠慢了。」鳳姐笑著,堅持的說:「尤其是讓我知道了,沒給姑娘補上,老太太可要怪罪我了。」
豐兒回去找平兒,拿了三件時新精繡的衣裳來。
岫煙恭敬不如從命,只好連連道謝收下。
這件事傳到了薛家,薛姨媽和寶釵都難過流淚,薛蝌也嘆氣不已。
薛姨媽對薛蝌說:「岫煙實在是個好女孩,守得貧又耐得富。等你哥哥的官司一結束,早點把你們婚事辦一辦,也了我一宗心事。」
薛蝌說:「寶琴妹妹還沒有出嫁,也是讓太太煩心。至於我這件事,不算什麼。」
薛姨媽很欣慰,這薛蝌謙沖有禮,很會替人設想,跟薛蟠個性完全相反。總算薛家能有個男人可以指望,然而一想到薛蟠,她又難過起來。
薛蝌回到自己房裡,想起未婚妻寄人籬下,心裡也酸疼。
這時秋菱送來洗好的衣服。
「你辛苦了。」薛蝌說。
「哪裡,這是我的本分,二爺還有什麼要換洗的嗎?」秋菱說。
「沒有了,你去休息吧。」
自從秋菱搬來前院跟寶釵同住,薛姨媽便要她照料薛蝌的日常起居、衣服換洗。
薛蝌不免也同情她,這麼溫順體貼的女孩,男主人不在,又受到金桂和寶蟾的欺壓,實在可憐,因此常跟她聊幾句。
誰知金桂看了十分吃醋,因為薛蝌長得一表人才,她心生愛慕,又覺得小叔應該來奉承奉承我這嫂子,誰知他不來找我聊天,竟跟秋菱你一言我一語的。那秋菱不過是個卑賤的小妾,竟然常跟薛蝌有說有笑,實在讓人討厭。
寶蟾知道她的心思,常跟著金桂一起罵秋菱,但其實她對薛蝌也有好感。
有一天,薛蟠那兒寄來一封信,說是縣衙的直屬上司道衙要提他去審理,要母親快快託人去給道爺送銀子,免得被定罪。信的後面寫著:「火速,火速!」顯得十萬火急。
「怎麼辦?怎麼辦?換人審理了。」薛姨媽慌得又哭了,只得要薛蝌去借了銀子,到道衙裡去送錢,把這賄賂送紅包的辛苦戲碼重頭再演一遍。
寶釵幫著想對策,又幫薛蝌準備行李,一直忙到四更天,累壞了。她隔天就發燒了,滿面通紅,全身如焚,湯水都吞不下去。
薛姨媽慌了手腳,請大夫來醫治,大夫說是憂思鬱結,操煩過度,又染了風邪,需得開降火清濁的藥來對治。無奈吃了兩天藥,白天稍稍退了燒,入夜便又渾身烘燙,不十分見效。賈府都派人來探病,鳳姐派人送來「十香返魂丹」,王夫人又送來「至寶丹」,賈母和尤氏也等都派人來問候,送了「地母清心丹」和「八寶龍鳳丹」。雜七雜八的藥丸吃了一堆,一連治了七、八天都沒有效果。
薛姨媽憂慮的對寶釵說:「你哥哥的事都交給薛蝌去辦了,看來不會有什
麼問題,不必再操心。大夫說你憂思鬱結,你不要想這些事,不然病總是好不了,這可怎麼辦?」
寶釵在病榻中深感羞愧,因為生病害母親憂心,覺得自己很不孝。她也很想趕快康復,恰好母親的一句話點醒夢中人。
「啊!冷香丸。」寶釵恍然想起,忙喚鶯兒到花樹根下取出來,吃了三顆,病全好了。
王夫人聽到寶釵痊癒的好消息,對賈政提起「金玉配」的事來:「寶釵既然是我們家的人了,應該早些娶過來才對。」
賈政說:「我也是這麼想。今年冬天先放了定,等過了老太太的生日,就定日子迎娶。」
寶釵生病的事,也讓寶玉十分擔憂,卻沒能親自去探望,更添煩惱。
這天寶玉來找黛玉,兩人說起這件事來。
寶玉感嘆:「唉!大家都長大了,有了男女之別,大人沒叫我去探病,我就不敢去了。不知寶姐姐會不會怪我沒去看她?不過寶姐姐很會體諒人,應該不會怪我吧?」
「人家病都好了,你才放馬後砲。」黛玉聽不下去了,問說:「寶姐姐和你好,你會怎麼樣?寶姐姐不和你好,你會怎麼樣?寶姐姐以前跟你好,現在不跟你好,你會怎麼樣?今天跟你好,後來不跟你好,你又會怎麼樣?你和她好,她偏不和你好,你會怎麼樣?你不和她好,她偏要和你好,你又會怎麼樣呢?」
寶玉知道她又來了,故意大笑說:「管它弱水裡有滾滾洪流,我只會取一瓢水來喝。」
「瓢如果隨著流水漂走了,怎麼辦?」
「我的心如同沾了泥的棉絮,靜止不動,再不會像鷓鴣鳥那樣,隨著春風亂飛舞。」
黛玉這才滿意,停止發問。
寶玉離開瀟湘館後,賈母派人來說:「老太太看姨太太心情不好,說要為她辦『消寒會』,大家聚聚聊聊,給她解悶。叫二爺明天不用去上學,還請了史姑娘、邢姑娘一起來呢。」
「太好了。」寶玉好開心,不必去上枯燥的學,還能熱熱鬧鬧的跟大家吃美食,真是迫不及待明天的到來。
隔天,他跑到賈母房中,眾人都還沒來,只有巧姐兒讓奶媽牽著來請安。巧姐兒也給寶玉請了安,又說:「我跟我媽說我認了三千多字,唸完了一本《女孝經》和《列女傳》。我媽竟然說我騙她,請二叔叔幫我作證。」
賈母笑著說:「好孩子,你媽媽沒認得幾個字,所以才會說你騙她。」
寶玉說:「你懂裡頭寫什麼嗎?」
「我好像懂,又好像不懂。」巧姐兒轉著眼珠子,不好意思的笑著說。
寶玉仗著自己讀過幾本「四書」、「五經」和人倫綱常的書,又熟讀歷代名媛的故事,因此便當起老師,對巧姐兒講起書來:「文王、后妃就不必說了,那周宣王的姜后、齊宣王的無鹽,她們都懂得勸諫國君,使國富民安,是后妃裡最賢能的。」
「是,是最賢能的。」巧姐兒點點頭。
寶玉又說:「若說起有才華的女子,那是曹大姑、班婕妤、蔡文姬,她們都是古代很有文采的才女,寫的文章情思婉轉,深刻感人。」
巧姐兒問說:「那賢德的呢?」
寶玉說:「梁鴻、鮑宣之妻,她們雖生活在貧窮中,卻能處之泰然,就是賢德了。還有……」
賈母說:「夠了,講太多,她怎麼記得住?」
寶玉一聽,便不再說下去了。
巧姐兒說:「我媽還說,她把二叔叔屋裡的小紅要了過來,還沒有補上人呢。她想把柳嫂子的女兒五兒補上,不知二叔叔要不要?」
寶玉其實等這一天等很久了,一聽心中更喜歡,笑著說:「你媽媽要補誰就補誰。」又向賈母說:「我瞧巧姐兒這副聰明樣兒,只怕將來比鳳姐姐還要強呢。」
「呵呵!」賈母歡心笑起來。
不久大家都來了,卻不見寶釵和岫煙。
寶釵是在家防著金桂欺負秋菱,薛姨媽假說是寶釵身體不舒服,不好來。
寶玉知道邢岫煙是因為薛姨媽在座,所以不好意思來。
鳳姐人沒到,先派平兒來。
平兒解釋說:「二奶奶身上有點發熱,過一會兒就來。」
賈母命丫嬛們把火盆往後挪,就在塌前擺下兩桌。大家依序坐下,丫嬛送上了一盆燒得火旺的紅銅爐,裡頭煮著酸菜白肉,另外端上胭脂鵝、酒釀清蒸鴨、炸鵪鶉和紅糟鵝掌,搭配粳米飯和燙好的黃酒。
大家一起圍爐閒聊,但少了好多人,顯得有些冷清。
那鳳姐稍稍退熱,正要出門時,誰知司棋的母親央人來求她幫忙關說。
鳳姐說:「司棋不是已經被攆出去了嗎?」
那人愁眉苦臉的說:「兩條人命啊!」
「什麼?」鳳姐好驚訝。
來人滔滔不絕的說出原委。
原來司棋回家後終日啼哭。有一天,她表弟潘又安來了,她母親恨死了,一把拉住人就要打。
司棋聽見了,急忙出來阻擋,和她母親說:「我是因為他被趕出來的,我也恨他沒良心。但現在他來了,媽要打他,不如勒死我吧!我一時失足上了他的當,就是他的人了,決不肯再跟著別人的。我只恨他為什麼那麼膽小,要逃走。今天他來了,如果沒有變心,他到哪裡,我跟到哪裡,就是當乞丐也願意。我在媽跟前磕了頭,媽只當是我死了。」
她媽氣得不得了,哭著罵說:「我偏不把你給他,你敢怎麼樣?」
哪知司棋又恨又氣,竟一頭撞上石牆,死了!
她媽哭著,跑出去要潘又安償命。那又安其實是發了財,帶了一匣子金珠首飾來說親的。她媽媽一看那些珠寶,心便軟了,怪罪他說:「你怎麼不早講呢?」
「如果我先拿出來,那會害司棋落個貪圖銀錢的臭名。」又安傷心的說,「現在司棋為我而死,這麼有情有義,我十分感動。舅媽,這些首飾給你,我去買棺材來幫她入殮。」
誰知又安命人抬來兩口棺材,竟然在司棋母親面前也自盡了。
街坊鄰居知道了,怪她母親害死兩條人命,要報官治她的罪。她母親急了,請人來找鳳姐去給官府說個人情。
鳳姐沒想到這兩個孩子個性都那麼剛烈,教人聽著怪可憐的。又想到司棋是被自己攆出去的,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便不收錢,答應要幫她母親處理。
那個人離去後,鳳姐趕赴「消寒會」。
賈母關心的問她:「你的身子還好嗎?怎麼這麼久才來?」說著請丫嬛送些新菜上來。
「不礙事。是剛才有人來請託,耽擱了一會兒。」鳳姐便把司棋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大家聽,在座無不唏噓。
「難為了司棋的媽。」薛姨媽心中頗有感觸。「天下父母心,遇到兒女婚姻大事,誰不作主?碰上白髮人送黑髮人,誰不傷心?」說著便擦起了眼淚。
「蟠兄弟的事,姨媽請不用操心,我們會盡全力救他出來的。」鳳姐自信滿滿的說著,主要是為了安慰薛姨媽。但實際上,府裡的銀兩已經越來越少了。今天這「消寒會」要不是老太太出錢,她又得東挪西湊的了。
不過薛姨媽聽了倒是十分受用,擦乾眼淚後打起精神,繼續跟大家聊天。
另一邊,賈政在正廳接待客人。客人來兜售四件高級洋貨,說是彌足珍貴,可以讓賈政當貢品進奉給皇帝。
一件是圍屏,有二十四扇槅子,都是紫檀雕刻的。中間是用美麗的彩石雕出山水、人物、樓台、花鳥兒,其中一扇上有五、六十個宮女的《漢宮春曉》圖。另一件是自鳴鐘,有三尺多高,裡頭有個童子會拿著時辰牌報時。第三是顆桂圓大的珠子,光華耀目的「母珠」。第四是是鮫絲所織的「鮫綃帳」,大熱天打開掛在堂屋裡,一隻蒼蠅蚊子都進不來,又輕又亮。一共只要兩萬兩銀子。
賈政命人拿進去給賈母、鳳姐、賈璉欣賞。
大家都嘆氣說:「東西是很好,但哪裡買得起!」
賈政也是這樣想,便推了回去。聊天時,聽客人說賈雨村因為懂得官場人脈的經營,最近又要升官了。
賈政心想,自己舉薦的人,由知府推升轉了御史,不過才幾年,升了吏部侍郎,接著又升到兵部尚書,如今又要升官了,真的是越來越會鑽營了。不禁又感慨起來。
這天臨安伯派人來請賈政去喝酒看戲。
原來是府裡來了有名的戲班子,臨安伯一高興,便邀請相好的老爺們去熱鬧一番。
賈政要忙公事無法前往,因此託賈赦帶寶玉去應酬一下。寶玉一聽不用上學,歡喜得不得了。
到了人家府裡,見了臨安伯,又與眾賓客都見過了禮,大家坐著說笑。
班主任拿著一本戲單,鞠躬求老爺賞戲。
那個人面如撲粉,唇若塗朱,原來是蔣玉菡。寶玉好驚喜,便笑著問他:「你什麼時候來的?」
蔣玉菡把眼往左右一溜,悄悄的笑說:「怎麼二爺不知道嗎?我在進京城之前,跟薛蟠大爺吃過飯的,你沒聽他說嗎?」
「他犯了殺人罪,現在被抓去監禁呢。」寶玉難過的說,「怎麼,你沒聽人說過嗎?」
蔣玉菡嚴肅的搖頭,又疑惑的問:「怎麼會這樣?」
寶玉便將緣由說給他聽,他聽了除了徒呼奈何,還直說:「早知道薛大爺會跟那個店小二起衝突,我就該拉著他一起離開,唉!」
寶玉點完了戲,蔣玉菡回到後台,準備上場演出。
寶玉走回去,來到屏風後面時,聽到屏風前面有人在議論。
「那是誰?」
「他本來是唱小旦的琪官,本名蔣玉菡,被忠順王養在家裡,誰知道遇上了賈府的寶二爺。」
寶玉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心頭一驚,連忙躲在旁邊的屏風後頭繼續偷聽。
「寶二爺怎麼了?」
「他兩人私下互換汗巾子,十分親密。蔣玉菡因此花光積蓄在紫檀堡買了田地房舍,偷偷搬出去。忠順王叫長史官去找到他,叫了回來,他求忠順王放他出去,寧願用良田和美屋交換自由。」
「忠順王哪看得上那些東西?」
「沒錯,他是看不上。不過他知道留不住蔣玉菡的心,傷心之餘只好答應放他出去了。聽說忠順王因此記恨在心,常說起是賈府奪了他的琪官,恨得牙癢癢的。蔣玉菡後來覺得當小旦容易招惹是非,因此改演小生,現在年紀大了,就當戲班主任。這幾年下來,他也攢了好多錢,加買了兩、三個鋪子出租賺房租,只是不肯放下本業,依舊領著戲班子。」
寶玉心想,難怪很久沒有蔣玉菡的消息。
「想必成家了。」那些人繼續聊著。
「不,親還沒有定。他說女方不論尊卑貴賤,總要配得上他的才華才行,所以還沒娶親。」
寶玉暗忖:「不知誰家的女孩兒有福氣,能嫁給他?」
開了戲,一時鑼鼓喧天,非常熱鬧,寶玉這才裝作沒事一般的回到座位,跟大家喝酒吃飯看戲。
到了中午,加演了一齣《占花魁》。這齣戲演的是賣油郎秦小官愛上了歌妓花魁的故事。雖然兩人身分懸殊,但秦小官的誠摯,感動了花魁,他們終究成了一對恩愛的夫妻。
蔣玉菡扮了秦小官,伏侍酒醉之後的花魁,把那一種無微不至的呵護,和憐香惜玉的心態,表現得淋漓盡致。
寶玉不看那裝扮嬌豔的花魁,只把兩隻眼睛盯緊秦小官。聽他唱曲時音色響亮,按腔落板,婉轉纏綿,把寶玉的神魂都唱得飄蕩到屋頂了。
如果沒有真情真義,怎能唱出這樣感人的曲子呢?寶玉覺得以前小看了蔣玉菡。
學習的生命觀/趣聽石頭說好戲
【2.愛要用心感受,不是用心機試探】
你聽!林黛玉問賈寶玉「寶姐姐跟他好或不好」的那段話,像不像繞口令呢?哎喲,我都給攪糊塗了,沒想到賈寶玉這回學聰明了,他四兩撥千金回了一句:「管它弱水裡有滾滾洪流,我只會取一瓢水來喝。」但林黛玉卻又追問:「瓢如果隨著流水漂走了,怎麼辦?」天哪,她那張嘴真令人討厭死了!
其實,她就是要逼賈寶玉說出—我只愛你,永摯不渝。唉,賈寶玉愛不愛她,如此敏感的她難道無法感受到嗎?愛要用心感受,不是用心機試探。萬一賈寶玉的回答不是她要的答案,肯定又是一場紛爭,這就是試探的危險!
林黛玉啊,不久前我才對你的改變刮目相看,現在你又故態復萌。
喔,可見成長是多麼不容易,我們只有學習再學習了。
【3.選我所愛,愛我所選】
潘又安是司棋所愛的男孩,但她的媽媽堅持不肯答應他們結婚;林黛玉是賈寶玉所愛的女孩,但賈母卻接受了鳳姐的掉包計,把薛寶釵配給賈寶玉。他們無法有美好的結局,是讓天下有情人要同聲一哭的。
選我所愛,便可以愛我所選,如果結婚的對象不是他們所愛,因而相敬如「冰」或吵吵鬧鬧的生活,甚至影響下一代,這些都會變成一個個悲傷的故事。
我覺得他們的家長應該尊重他們的意願,畢竟要相互扶持一生的是他們。如果以旁觀者看來,認為他們真的不適合,可以明白的告訴他們。他們如果仍然要結婚,那就給予祝福;但可以提醒他們:婚後所遇見的種種挫折,都要把它當成學習的課題。說好要相愛一生的人,絕不可以輕言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