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編號二
我的第二間凶宅,是在一間小鎮的房仲公司找到的。
「請問有凶宅出租嗎?」
我一進店裡劈頭就這麼問,他立刻提供三個物件給我。
兩房一廳 兩萬六千圓
兩房一廳 兩萬七千圓
三房一大廳 四萬三千圓
每一間都便宜到令人咋舌。我針對每個物件仔細詢問,房仲業者只說「我可以用兩個字回答……」就將每一間的事故原因告訴我。
兩房一廳 兩萬六千圓:殺人
兩房一廳 兩萬七千圓:自殺
三房一大廳 四萬三千圓:病死
我依照房屋地點及價錢,選擇了「兩房一廳 兩萬六千圓的殺人」。租賃契約的內容會根據每個物件而有些許改變,這次的契約要求我要在「同意書」上簽名,這是前一次租屋時所沒有的。同意書上寫著:
我清楚知道上述住宅屬於特殊事故物件(殺人),並且已取得預定入住者的同意。
這次的凶宅是兩房一廳的格局,空間相當大,所以我找了後輩加集一起住。兩萬六千圓的房租均分下來,一個人才一萬三千圓,對於收入少得可憐的年輕藝人來說,真是低到讓人感激涕零的價格。
房屋內部的裝潢讓人充分感受到建築物本身的老舊,牆壁及木地板還算乾淨。以整體格局來講,有玄關、餐廳廚房,內部還有一間四坪半的和室,旁邊則是一間六坪大的和室。然而,六坪的那間和室裡,有一張榻榻米很奇怪,讓我十分在意。因為只有那一張,是新的。
異樣的感覺讓我忍不住確認一下,我用螺絲起子將榻榻米撬起來,發現有血跡。詭異的還不只是榻榻米,浴室沒有鏡子這件事也令人不解,本來應該掛著鏡子的地方,不知為何塗上一層粉紅色油漆。
而且,鏡子下方雖然有洗手台,但是排水很差。我用衛生筷伸進排水口,結果拉出了一堆混雜著白髮的阻塞物。我原本打算用照相機將這些毛髮拍下來,相機卻壞了。
其他還有,工作後回到家發現原本應該合上的拉門打開了,或是上廁所時總會聽到玄關大門的把手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郵件和包裹也時常不見蹤影等等,詭異現象不斷。雖然我在房裡架了攝影機,卻沒有像第一間凶宅一樣錄到光點。
就在我好不容易習慣了新凶宅之後,有一天,我的手機傳來一個詭異的語音留言。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感覺好像在水中說話一樣的謎之聲,聲音持續有兩分半鐘。過幾天,有位朋友打給我說:「你不要在我的手機裡留下『咕嚕咕嚕咕嚕』這種奇怪的留言了啦。」當然,我並沒有打電話給這位朋友。
這會不會就是這間凶宅的靈異現象呢?這間凶宅的殺人事件到底是什麼?我上網搜尋也找不到。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段時間,沒想到卻在意料之外的狀況下,得知事件的真相。
某天,我在住處附近的餐廳吃飯,店裡的主廚問我:「小哥,你住哪啊?」我用手指向公寓,從大廚的反應看來,顯然是知道些什麼。「你住那啊,住在那的兒子殺死自己的老媽了啦。」
原來與母親同住的二十多歲兒子,在房裡毆打母親,最後把母親的頭壓在浴缸裡活活淹死。這麼說來,那通留言的「咕嚕咕嚕咕嚕」聲不就是……。
但是,真正可怕的事情,卻是在我搬離這棟公寓後才發生。當時我無意間看到一則新聞,是個發生在大阪市區的隨機殺人事件,歹徒用槌子在路上襲擊老婆婆,導致命危的案件。
犯人供稱:「我就是想殺人,不管是誰都可以,我想趕快被判死刑。」而這名犯人,就是那名弒母的兒子。殺了母親之後,藉著精神鑑定獲得不起訴處分。由於監獄不收,所以他住進了療養之家,最後卻逃了出來,四處徘徊尋找殺害目標的過程中,犯下了這起隨機殺人案件。
我試著回想當初住宿時的情況,在廁所裡聽到玄關大門的把手發出喀啦喀啦聲,不翼而飛的郵件和包裹......會不會根本不是靈異現象,而是那個殺人犯想回家!要是當時我把門打開了,或是忘記上鎖,那麼我現在很有可能,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室友
住凶宅的時候,我其實是有室友的。看不見的室友說不定有過好幾個,可惜我沒辦法一一確認形體,所以這篇要介紹的是「眼睛看得見」的室友。
首先第一個是美雪,「她」是一個做工非常精細的大型嬰兒人偶。原本是放在松竹藝能養成所的小道具,很常用在小短劇或話劇的表演。不過,因為做得太真實,所以偶爾會嚇到觀眾。與其說是可愛,其實是可怕。
以前曾經有一組搞笑團體用「她」演出小短劇,沒想到會場內鴉雀無聲,完全沒有笑聲。這個搞笑團體使用其他人偶表演時,明明很受歡迎,但這次完全沒反應,實在讓人意外。
現場表演結束後,看了觀眾寫的意見回饋後,馬上就能知道冷場的原因,甚至讓人背脊一涼。意見調查表上寫著,「人偶的臉看起來好像很生氣」、「眼睛動了」、「聽到哭聲」等等。從此以後,松竹藝能的年輕藝人之間,就把「她」視為「不能用的人偶」,產生畏懼之心。
五、六年前,松竹藝能因為有另一個新的養成所,所以開放讓藝人們把不要的小道具或衣服帶回家。當時不知道為什麼,我就跟這個嬰兒人偶對上了眼。
一回神,我已經帶著「她」回家了。又過了沒多久,我就開始了凶宅體驗的活動。明明住在凶宅裡,配上一個故事性十足的人偶,現實卻完全悖離我的期待。美雪在我房裡的時候,完全沒有發生靈異現象。
但是,只要一離開家,美雪就開始發揮真本事。那一天,我帶著美雪去參加一個網路節目的錄影。節目中另一位女來賓說:「我沒看過幽靈,所以完全不相信。」說完這句話後,她忽然對美雪感到超乎異常的害怕。她說:「美雪在生氣。」攝影棚的燈光加上螢幕上的畫面,美雪的表情,看起來的確很生氣。一直到錄影結束,她始終和美雪保持一定的距離。
隔天,她說再也不想和美雪同台。原來她昨天結束直播後回到家,就看到房裡有黑影快速飛舞。黑影的形狀及大小,就跟美雪一模一樣。整個晚上她想盡辦法讓自己趕快睡著,隔天一早起來就看到手腕上有謎樣的傷痕。一個禮拜後,我因為節目錄製又遇到她,她手腕上謎樣的瘀青已經有七個之多。
「自從遇到美雪之後,手腕上的瘀青一個一個增加……我已經不想再靠近她了。」她說美雪是出於忌妒,不想讓其他女性接近我。
凶宅住久了,不知為何總會有一些奇怪的緣分。原給了我一塊他在琦玉的河邊撿到的室町時代的墓碑,他說:「這是給你的禮物。」
原跟朋友們一起到河邊烤肉時,因為忘記帶砧板,所以想找個扁平的石頭來替代,就找到這麼一塊大小適中的石頭,仔細一看才發現上頭有刻字。那些文字是梵文跟漢字,因為看不懂什麼意思,所以他帶去給認識的一個歷史學家看。
「這是室町時代的塔型墓碑。」
塔型墓碑就是室町時代的板塔婆,只是當時並不是用木板製作,而是在石頭上刻上法號。總之,就是個墓碑。
「我想除了你,應該不會有人想要這個東西了,所以送你吧。」
就這樣,從原那邊接手的塔型墓碑重達二十公斤,現在就放在我家裡。
住在編號三的凶宅時,我曾在住家附近的垃圾場發現大量人體模型的頭,應該是附近的美髮專科學校用來練習剪髮的模型吧。總共有七顆頭部模型,我把它們帶回家,並命名為「頭七」。有一次我把七顆頭圍在床邊,並錄下睡覺的樣子,就錄到光影從我嘴裡飛出的畫面。
菊姬和孔子也是我的室友。菊姬是市松人偶,而孔子則是塞在菊姬身體裡的另一個人偶的頭,這是一位從一位古董買賣商人那邊接手過來的。
古董商人說:「你想要市松人偶嗎?」因為他說那個人偶放在店裡的倉庫後,就不斷傳出玻璃破碎的聲音。跑去倉庫看,卻又沒發現異樣,但是只要門一關上,又會再次響起喀啷喀啷的聲音。
聽說這個人偶是從一間倒閉的人偶店拿來的,因為那家人偶店的老闆自殺了,所以不得不歇業。店裡的人偶中,就屬這座市松人偶最特別。據說人偶的臉上貼了一層人類的皮膚,上半身和下半身還可以拆開。拆開之後的下半身,還能存放別的人偶的頭。
古董商行的老闆覺得非常稀奇就帶回店裡了,不過因為他實在受不了倉庫內不時傳來的謎樣聲響,所以決定讓給我。我小心翼翼地將人偶的每個部分裝進IKEA 的大袋子裡,深怕遭到擠壓而變形。
把人偶帶回家的那一天,我很難得地做了個夢,那是一個我變成小孩在外面玩的夢。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我,但視線的高度是小孩子的身高。現場有沙坑和單槓,所以應該是公園吧,關於夢的內容我只記得這麼多。
早上起床之後,我發現下半身濕濕冷冷的。回過神來才發現,我尿床了!相隔二十多年的尿床經驗,就發生在我把市松人偶帶回家的當天晚上,之後再也沒有發生特別的事了。
市松人偶的名字是「菊姬」,而放在菊姬身體裡的頭,則取名為「孔子」。之所以取名孔子,是因為我從孔子的底部拿出一團謎樣的紙條,打開來一看,上面寫著類似中文的文字,裡頭有「孔子」兩個字。
我曾把孔子帶去電視台,當時門口的警衛伯伯說:「來,五位訪客的名字都要寫。」但是在場的只有四個人。我覺得有些困惑,然而老伯又再次催促:「趕快寫下來,五個人都要寫。」
後來同行的導演拿出了社員通行證,我們四人就在沒有記名的情況下進入電視台。不過,警衛老伯看到的第五個人到底是誰?說不定是孔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