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編號一的後續
綜藝節目《北野誠的你們不要去啊!》的企劃特輯拍不到半年便畫下句點。理由是北野誠看我整個人過度投入靈異世界,表示「拍攝的分量也夠了,讓田螺回到日常生活吧!」
然而我卻選擇繼續住在這裡,因為我很想知道繼續住下去會發生什麼事。
友人F是靈性諮詢的見習生,說他做得來簡單的驅邪除魔。我於是拜託他來幫忙:「可以讓我拍攝你在凶宅驅邪除魔的樣子嗎?」
他很乾脆,一口便答應了。
然而一走進房間,他整個人都變了。
「我沒說我會驅邪除魔喔!」
咦?怎麼跟一開始說的不一樣?
「我們先出去一趟好不好?」
對方一直很想走出去,我只好先帶他到走廊上。
「田螺先生,這裡以我的能力辦不到。我要是在裡面表示想驅邪除魔,到時候被幹掉的就是我。不過改成淨化的話,我或許還有點辦法……」
驅不了邪,除不了魔,但是可以淨化。
我搞不太清楚兩者的差異,不過還是麻煩對方幫忙淨化房間。
他從包包裡拿出乾燥的白色葉子放在菸灰缸上,用打火機點火。
「這是白鼠尾草的葉子,印地安人在舉辦神聖的儀式時會燃燒白鼠尾草來清除邪氣。現在我要來燃燒白鼠尾草,利用煙霧來淨化這個房間。」
燒起來的葉子冒出白煙,像水煙式殺蟲劑一樣充滿整個房間。煙冒出來是冒出來了,但是……
「咦?咦?」
整個房間的確是充滿煙霧,但是飄到我身邊就像摩西分紅海一樣自動散開成兩道。F嘆了一口氣:「果然是徒勞無功,連白鼠尾草也沒用……田螺先生,其實你一點也不想驅邪除魔吧!」
對方說話一針見血。
我或許不是真心想驅邪除魔,只是想拍下執行時會發生什麼事的畫面罷了。
「田螺先生,你會這麼想表示身體已經有一半遭到對方佔據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走了。
另外,我去參加在道頓堀角座舉辦的怪談活動時,主辦單位請來用塔羅牌算命的濱口善幸為所有來賓算命,活動最後會發表誰的運勢最差。
「運勢最差的是……松原田螺!」
我覺得正如自己所料,不過還是裝出驚訝的表情。對方突然問我:「你最近曾經生氣或是哭過嗎?」
老實說,自從住凶宅培養出對恐懼的抵抗力之後,很多事情都不太在乎了。但是我人現在在舞台上,必須說點什麼有趣的回答。濱口不等我回答就直接說出他的看法:「我想你現在應該是對什麼事情都沒感覺。」
賓果,他說對了。
「這是因為你已經一半不是人了。」
此時正好活動要結束,我沒能問清詳情就下台了。
二〇一三年夏天,我去參加關西當地每年夏天都會播放的電視節目《稻川淳二的怪談比賽》選秀。
製作人說:「田螺先生,麻煩對鏡頭說個鬼故事。」
我緊張地面對攝影機,先從自我介紹開始。
「我是松竹藝能旗下的藝人松原田螺,目前住在凶宅裡……」
「啪!」
拍攝我的工作人員手上有一串念珠,此時念珠突然彈出去,打到製作人。
製作人發出一聲哀號後對我說:「田螺先生,我們知道你不是裝的,所以不用再說下去了。你已經獲選了,不用再說下去了。你再說下去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居然光靠自我介紹就獲選了,至於節目拍攝當天我是第三名。
節目拍攝完畢之後,攝影開始之前負責為會場驅邪的靈媒靠近我:「松原先生真可惜,只得了第三名。這次來參加的計程車司機、整理遺物的業者和住持,每個人背後都跟了很厲害的傢伙,但是附在你身上的最猛。」
沒想到我居然是暗地裡的第一名。
自從開始住凶宅之後,遇到很多人對我說過這類的話。我向來無動於衷,不過還是曾經遇過一次「很恐怖」的現象。
我會定期去觀察一樓的自行車停車場,就是那個一整面牆都是鏡子卻沒人停車的停車場。我一直無法釐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停車場入口的門板上貼了「警戒區域一覽表」,記載了一到十樓的整體平面圖。從一覽表可知現在是停車場的地方原本是房間。至於現在封閉的八樓到十樓以前也有房間。一覽表上的日期是十幾年前了。
為什麼要打掉原有的房間,改建成自行車停車場呢?
我有一天在自行車停車場看到掉落的毛髮,散發一種類似野生動物的刺鼻氣味。或許是有流浪漢跑來對著這邊的鏡子剪頭髮吧?但是這棟公寓是自動鎖,外人無法輕易進入。
「這到底是什麼的毛髮?」
這棟公寓是細長的長方形,電梯開門出來就是一條長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口貼了張紙,大書「避難器具室」字樣。打開門會看到地板與天花板各有一個開口,各層樓以梯子連結。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房間是避難器具室,不過我確定從這裡可以爬到一樓自行車停車場的後側。
我那天為了解開自行車停車場和毛髮之謎,於是帶著手電筒去自行車停車場後側。我從二樓的避難器具室爬梯子進入伸手不見五指的一樓自行車停車場後方,心想這裡或許有什麼線索也說不定。我戰戰兢兢地前進,聞到一股強烈的異味,比起在停車場聞到的氣味更刺鼻。我一邊掩著鼻子,把手電筒指向散發異味的方向,眼前出現一個粗布袋。
結果就在此時……
我感受到無數隻手在觸摸我的腳踝到小腿之間。由於觸感實在過於清晰,我連叫也叫不出來就落荒而逃了。
隔天原本掉落在停車場的不明毛髮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我直到現在都還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麼。
結果我後來在這裡住了一年,離開當天把原本為了拍攝而用膠帶貼成的魔法陣從地板上撕下來。那一瞬間大量的光點像是成群的蚊子,由上而下傾注。這一切當然都只出現在監視螢幕中,我總覺得大家像是在跟我告別,非常寂寞。
之後節目雖然不曾再委託我,我卻開始自己找凶宅來住。
*
我在二〇二〇年委託經常幫忙我的房仲西門介紹,重新踏入第一間凶宅去看房子。距離我當初入住已經睽違八年。
不同於八年前的是現在不能自由進出自行車停車場了。我請對方打開門讓我看看,結果裡面堆滿了巨大垃圾。西門表示「可能是原本在這裡經營民宿的人留下來的垃圾」。據說最近的民宿業者不做了,往往就把家具丟了就跑。西門表示管理公司應該是把所有家具都打包放在停車場。
接下來走到我以前住的六樓,和八年前一模一樣。不過有件事情我直到現在才發現:六樓沒有三號房。
六〇一、六〇二、六〇四、六〇五……
六樓沒有六〇三號房,正確來說是每一層樓都沒有三號房。
自從違章建築一事爆發之後,這棟公寓打掉了許多居住空間以符合規定的容積率。西門表示原本大概加蓋到法規的一倍以上。
因為打掉居住空間便能符合法規的容積率,因此每層樓的三號房、八樓到十樓和一樓都打光光了。
電梯應該是為了符合《建築基準法》而只做到八樓,九樓與十樓是日後才加蓋。所以電梯裡顯示樓層的燈號只做到八樓,九樓與十樓的按鈕是日後才抹消。然而明明沒有按鈕卻亮起八樓的燈號一事卻找不到說明的理由。
由此可知,公寓結構奇怪是因為原本是違章建築。
重新環視四周發現公寓前方的公園供奉了地藏菩薩。調查老地圖發現這一帶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為止都是河川,所以是把河填起來之後才蓋公寓。至於填河一事是否造成這一帶發生許多事件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