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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重大車禍與情變 父親跟一面鏡子開啟藝術家芙烈達創作之路

2021/3/24  
  

三采文化《世上沒有純粹的黑:芙烈達的烈愛人生》

 

編按:世界級藝術家芙烈達.卡蘿,芳齡十八遭逢嚴重車禍,公車的鐵桿貫穿她的陰部與腹部,導致終身殘疾、2次截肢。與情場浪子迪亞哥結婚,被無數次深深背叛,甚至面臨出軌至親的雙重打擊,歷經離婚、復婚,為他經歷3次流產。她模仿愛人,出軌探索自我慾望,潛心藝術創作,卻以靈魂知己的身分贏回了愛人,及死亡病榻前十餘年來的不離不棄。

芙烈達絢爛悲壯、疼痛恣意的一生,她是墨西哥鈔票上的國寶級人物,羅浮宮開先例收藏畫作的藝術家,至今仍為傳奇。

 

三個月後,芙烈達開始走路,在這之前沒有人相信她做得到。也許只有她自己相信。這個奇蹟超出了科學可以理解的範疇。虔誠的長女瑪蒂德因此更加勤快地上教堂,堅定地拎著滿籃的祭品,包括白鐵做的米拉8,還有做成腿和手形狀的應許之物。上天感受到她滿滿的誠意。芙烈達做起一些工作,先是在父親的攝影工作室裡幫忙,接著又東一點西一點做些零工。亞歷山卓又回到她的身邊了, 但她沒有再回到預校。她的學生生活結束了。

 

她夢想成為醫生。罷了。她也夢想當個正常人。可是事實上她曾經不需要這樣夢想,她曾經也是個健康的人。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是多麼殘忍的事,然而,當我們還享有特權時,卻又經常忽略它。就某種模糊的定義來看,芙烈達已不再 是原本的那個她了,因此她也不能再過著另一個人的生活,不能再當那個尚未被 摧毀的芙烈達。無論是字面意義或比喻,意外都代表著人生走向轉角處。我們會 把手中從來沒仔細看過的牌重新洗過,再根據那些已經被抽走的牌推算,我們還 剩下什麼。

 

預校時期的歡樂時光,那些因為年輕氣盛、無理取鬧而被叫到辦公室 裡的日子,對今日的她而言已是海市蜃樓,全都被鎖進兒時回憶的透明小盒中了。 而那些事和今日的壯舉相比,簡直是微不足道:現在的她不靠任何輔助器就能自 行下床走路。芙烈達並不感謝天,她是靠自己重新出發的。她把自己從癱瘓的狀 態中強行拉出,畢竟她終其一生都要為此而活,每一分鐘都得傾聽身上的痛,並征服所有的不適。

 

可是殘酷的病痛又再次襲來。

 

短暫復活的日子裡,芙烈達扼殺身體發出的所有絕望訊號。包括讓她受盡折磨的背、不聽使喚的右腳和永無止境的疲憊感。因為過於執著和亞歷山卓之間糾結的情感,以及作為一名生命力旺盛的女子內心洶湧的慾望使然,她下意識禁錮了肉體發出的預警。意外發生一年後,她又回到那個令她難受的起點上:手術和有頂篷的四柱床。再附帶一件石膏胸架。她的身體再次失控,醫生錯估了脊椎的損傷,從頭來過。

 

她氣得骨瘦如柴。錯估。什麼意思?醫生、朋友、父母、姐妹,她痛恨所有人。因為他們撒謊,因為他們都能走路。芙烈達再度陷入動彈不得的困境中,再次臥床,像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般嵌在床上,軀幹和胸脯裹上石膏,活像顆礦石。醫生在她肚臍周圍的石膏上,留下一個給皮膚的透氣孔。皮膚?她的皮膚早就粗糙如紙,悲傷的身體乾枯萎縮,滿腔怒火。她想一死了之。

 

芙烈達經常哭泣,哭到雙眼總是腫起。下方吊著兩個小眼袋,就像儲滿了眼淚,隨時準備爆發。有時,淚水會靜靜地流淌,像條小溪,褪去那對黑眼珠的色彩。有時則是爆發力十足。淚水伴著嘶吼,夾雜痛苦與心酸,如樂音般高潮迭起。 一系列的音節相連。時而女高音,時而男中音。「不可輕信咆哮的狗和哭泣的女 人。」Chong Lee 曾經開玩笑地說。她把每件事疊加起來,感受痛苦的總和。芙 烈達:跛腳的女人、哭泣的女人。可是她甚至無法跛行,又回到起點的芙烈達, 只能像條直線,水平面上沒有任何會動的東西,靜謐無波。

 

亞歷山卓拋棄了她。這情景似曾相識。他受不了她,受不了他的未婚妻,再也不想和芙烈達環遊世界了。以前,她曾提議和他一起去美國,去看看那些「老外」。那都是意外發生以前。亞歷山卓也發生意外了嗎?沒受到一點傷,沒吃到 一點苦。這場意外是她自己的,至少她還擁有這個,屬於她自己的折磨!她想去印度、中國、埃及,想用一生旅行,想搭船、乘飛機、坐熱氣球。罷了,她會在 蓋著頂篷的河床上旅行。她會帶著病懨懨的雙腿和腐爛的肋骨一起流浪。亞歷山卓疏離她的原因是,在她的病情好轉的那幾個月間,她太不檢點。沒錯,她是親了別人,沒錯,她四處磨蹭,是,她的確吐露了幾次愛誰又愛誰,所以呢?是的,她充滿了生命力。所以呢,亞歷?她想活在他的口袋深處,小巧而溫暖,她只想在他襯衫的褶紋間呼吸,隨傳隨到,滿足他所有的慾望,絕不離去,像隻蜱蟲,像個小仙女,只屬於他,成為他的一部分。她不能以芙烈達的身分活著,必須是你的芙烈達、你的。

 

就這樣,她再也不是那個獨特的芙烈達了嗎?她的聲名狼藉,人們在背後議論紛紛,她很輕浮、沒原則?她親了別人,有什麼大不了,芳齡十八的她,偶爾像發蜂蜜蛋糕一樣,發點小親吻,再自然不過了,和愛情一點關係也沒有。女孩不該這麼做,這是迷失自我,他這麼對她說。可是她不是隨便一個女孩,她是芙烈達,還有那對乳房和八字鬍,和埃米利亞諾.沙帕塔9一樣的八字鬍。再說,亞歷山卓也會撫摸別的女孩,她都知道。他連隱藏的力氣都省了,一一坦白。因為那些女孩和甜心一樣美麗。應該比芙烈達還美吧,她心想。看她那陶土般的頭和粗厚的眉毛。打從那顆頭從母親雙腿間冒出來的那一刻起,伴隨著大量的血和變幻無常的情緒,她早就準備好面對失望的眼神了。她再次重申了對他的誓言,甚至準備好愛屋及烏,照單全收!畢竟就算只有一點真愛,還是代表她是被愛著的,對吧?她寧願自己死掉,也不想面對孤獨。

 

若真要責怪什麼,她想特別強調,意外發生後癱在床上乞求他前來探望的那些日子裡,她並沒有把遭到背叛的恨意放在心上。然而,事到如今,他卻再次拋棄她,而他,亞歷的嫉妒心不過是個藉口罷了,是個讓他從床邊跳著舞離去的藉 口。這張笨重的實木四柱床變成了她的家、她的囚籠。她乞求為這張床添點裝飾,母親因此在四周掛上相片、緞帶和印有敞開的窗戶與森林的卡片。克莉絲汀娜為她畫了許多奇怪的人像,只為博她一笑。她把它們固定在床柱上,每天一張,這麼一來,她便可以左顧右望,視野中除了越來越像棺蓋的頂篷木片外,還能暫時 看到別的東西。她努力望穿那片天蓋,望穿看不見的阻礙,試著找到他物,藉 此忘卻身體的痛楚和心靈的創傷。

 

芙烈達小時候有個祕密儀式。她會在臥室的玻璃窗上製造霧氣,直到霧氣夠多了,她就會畫出一道門。她會想像自己穿過這道門,越過馬路,來到對面名為PINZÓN 的乳製品店前。她會鑽進Ó裡,直到地心,和她那位神奇的朋友見面。這個朋友非常厲害,跳起舞來比蜂鳥還輕盈。芙烈達對她吐露心事。到了該回家的時候,她便從Ó鑽回來,抵達窗上畫的門。然後她會立即擦掉霧氣。心情大好的她,會跑到當時還沒漆成藍色的家,Casa azul(藍屋),內院邊上兀自展枝的雪松旁,為這個祕密大笑。當時,她是如此沉醉在這位擁有相同面孔的小女孩的世界裡,她將永遠終止她的孤單。

 

在這滿屋子姐妹、各種需要立刻受到關注的慾望和各種限制的家裡,這段友誼為她帶來了更多力量。就像現在,她也想在頂上畫一道門,讓她可以自由飛翔。可是她不再是六歲的孩子了,不知道該上哪裡找那位想像中的雙胞姐妹,更不知道可以通過哪一扇隱蔽之門抵達她的世界。於是,她請父親在頂篷上掛一面鏡子。吉耶摩.卡蘿立刻著手施工。任何可以為女兒分憂的事,他絕不猶豫。他在床的頂篷上掛了一面鏡子,把角度調整到芙烈達不必移動就能看見動彈不得的全身。芙烈達看見芙烈達。面對面。 兩個芙烈達四目相對。

 

因為鎮日望著鏡子,她望穿了那片玻璃,找回往日遺失的那扇窗與另一個她。

她跟父親要了幾枝畫筆、幾個顏料、一張桌子和幾張畫布。

然後,她動筆畫下眼見的真實。

 

8 Milagro,一種金屬製的宗教飾品,又稱奇蹟之心,代表了耶穌或聖母的心。

9 Emiliano Zapata(1879-1919),墨西哥南方解放軍的領導人,領導許多農民革命,是墨西哥人的 民族英雄。 10 引自波特萊爾《惡之華》詩篇〈旅航〉(Le Voy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