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索非亞《靈界的譯者4:我的後通靈人生》
記得《通靈少女》第一季的開鏡儀式,我因為在台中站裁判而缺席,很訝異吧?此等大事也能為了比賽而缺席,因為那時的我不斷告訴自己:「《通靈少女》不關我的事,不過就是故事顧問,那不關我的事情……」拍攝期間也是有問才有答,除此一概不管,這樣隔著一段距離像是一種防護罩,保護自己不會受傷。這個方法我常用,而且一直都很管用。直到我知道自己逃不了了,也不想再逃避了。
我想,發生的事情都有其意義,例如骨折讓我學習接受別人的照顧,不掩飾自己的脆弱,每一次的陷落低潮都是生命安排讓我們沉澱、學習的,如果遇上卡關卻不去面對,沒有從中學到經驗、做出改變,讓自己有所體悟、成熟成長,那麼以後同樣的困境還是會重複發生。不願意試著改變,就沒有成熟的契機,未來還是用同樣的思維與態度面對,只會重複卡關。
那時的我有社工學妹們天天陪伴支持,不斷告訴我:「不要害怕,就算倒下來,也有我們會接住妳。」感謝勵馨基金會也體諒我的狀況,讓我請病假,好好休養別掛心工作,更有黃芳苑牧師特地來關懷,並天天為我禱告,傳來安慰打氣的祝福。還有《通靈少女》監製麵包互相支撐,讓我感到溫暖、安全。這次的打擊與考驗非比尋常,有了身邊這麼多助緣,我想試著放下,允許自己被大家照顧,再來一場內心大冒險,正面面對過去想逃避的課題。
而第一季的拍攝期間,我只管被動地被詢問,就算接收到其他訊息,只要不被問,我就不說。拍攝第二季時我想要做點改變,想要更清楚地面對自己的感受,不管好壞、不管評價都好好體驗。於是除了去濟德宮協助劇組擲筊、獲得同意拍攝這類例行事務之外,我告訴自己:「《通靈少女》也是我的事。」這一次,我出席了開鏡儀式,去了也才知道其實沒有多可怕嘛!
而在開拍的第一天,除了應劇組要求向媽祖請安,我也轉答了媽祖給的提醒:
通感世事業紛亂
靈心意誠達天聽
圓滿工作也功德
滿心歡喜見分明
另外媽祖也提到,當時劇組主要工作人員都遭逢各自的難題,鼓勵我們不必太過擔心,每個參與人員都是真心想把第二季拍好。透過這一次拍攝,我們每個人也能藉此面對與處理各自的功課,回頭來看,這段辛苦會是肥沃的養分,讓我們未來走得更穩更好。導演和其他人也回饋我這段詩句帶給他們力量,坦白說,我自己也是。那個時候的我才感受到,原來自己以前偶爾很不耐煩的通靈,就算隻字片語也能給人莫大的力量。我過去的厭惡和受傷是人際關係造成的,不是通靈本身;切割通靈就等於切割掉自己一部分,也就是隔離了某部分的自己,那就不是完整的我了。
找回完整的自己還滿恐怖的,因為我不是完美的,甚至是支離破碎、有殘缺的,要看到自己不堪的那些談何容易?但我試著先靜下來,至少先察覺自我的感受。
拍攝期間的我其實虛弱不堪,帶著尚未癒合的手,以及沮喪、悲觀又孤單的心情去現場,郭書瑤開心地說:「謝謝妳來保護我。」我苦笑說:「這趟不行了,我不是過去那個鋼鐵人索非亞了。」可是謝謝這個溫馨的劇組,讓我體驗到自己不是鋼鐵人索非亞也沒有關係,不管我是強是弱,都是被愛的。
劇集開拍對我的另一衝擊是「劇本」。雖然第二季大部分的劇情都離我更遙遠了,不過編劇想要搜集周全資料為參考,所以除了田野調查之外,也想要了解我個人的經驗與想法。那時,我常被問到李保延大哥離開一事,依著模糊的記憶,我很努力地回想當時發生的事情。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整理好了;與李大哥的分離當然是一大打擊,我早就花了許多力氣處理、發洩,不管有多少悔恨、不甘、虧欠,我相信我們死後就會相遇,到時候再一起清算吧?距離死亡後重逢的這段時間,我就安分地好好度過。
由於這段時間是有限的,我過得非常充實認真,甚至敢說幾乎沒有休假的時候,總是努力奮鬥、珍惜光陰,這些年來自己也獲得許多,不管是出書、職位、名聲、獎項,說不虛此生也不為過。
只是很奇怪,我總覺得自己不值得,這些榮耀成就與自己是有距離的,我覺得這是因為環境與大家的幫助,我只是站在恰好這位置罷了,反而常常盼望著當個普通上班族,不要有這些奇奇怪怪的意外。別人看似豐盛,我的心裡卻是空虛。
因此在討論劇本、回想李大哥的種種時,我不斷被問到:「當時妳有說什麼?他說了什麼?妳當時有什麼反應?為什麼妳不這樣?難道妳沒有想過可以怎麼做?後來妳有試過怎麼去找他嗎?為什麼妳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離開?」這些問題像是一次次的重擊,本來塵封安頓在角落的過去,現在又被翻出來吞噬我—為什麼當初如此無能?為什麼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這段時間我放棄去找他?憑什麼我現在可以拋棄他、過得好好的?
這麼多年之後,我總算哭出來了:「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為什麼不讓我也死了算了?不留一句話就丟下我算什麼?到底我要怎麼活才對得起他?」
麵包在一旁安慰我:「他一定是希望妳過得快樂啊。」理智上是這樣沒錯,我也一直這樣告訴自己,可是這對我很不公平,因為我不敢快樂啊!加上個性與過往經驗,導致我價值感低落,總覺得自己的價值是依附於幫助別人,只有幫助他人,我才有活著的價值;既然沒有我,自然也不值得擁有快樂。以前一直這樣生活,可是現在的我受傷、虛弱,也感受到自己的情緒與需求,不想要再隔離於這個世界,我感受到朋友相互安慰的溫暖,也想要被照顧,也想要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