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你想要擁有偉大的帝國嗎?請先把自己管理好。」
──普布里烏斯.西魯斯(Publilius Syrus)
我們生活在一個富足與自由的年代,就連時代與我們最相近的祖先,都無法想見這樣的富足與自由。在已開發國家,一個普通人所能享有的奢侈與機會,即使是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的國王都無法企及。我們能在冬天享受溫暖,在夏天享受涼快,肚子吃飽的時候,遠多於飢餓的時候。我們可以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樂趣與娛樂,彈指即有。
厭倦待在哪個地方嗎?去旅行。
討厭你在做的工作嗎?換掉它。
渴望某樣東西嗎?擁有它。
腦中有某個想法嗎?說出來。
想要擁要什麼嗎?買下來。
擁有什麼夢想嗎?去追求。
無論何時,無論方式,你想要的幾乎就能擁有。這是人權,也應當如此。然而……擁有上述一切的我們,又如何?顯然不是每個人都過得幸福美滿。擁有權力、擺脫束縛、獲得超乎想像的福氣,為什麼我們仍然該死地不快樂?因為我們錯把放縱當自由。艾森豪總統有句名言。他說,自由其實只是「展現自律的機會」。除非你寧願活得載浮載沉、脆弱易受打擊、混亂失序、形單影隻,否則就要為自己負起責任來。先進科技、使用權利、成功、權力、優勢,唯有伴隨四樞德中的第二項「自我約束」,那才會是一種福氣。
Temperantia(節制)
Moderatio(適度)
Enkrateia(節制)
Sophrosyne(自制)
Majjhimāpaṭipadā(中道)
Zhongyong(中庸)
Wasat(中間)
從亞里斯多德到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從聖多瑪斯.阿奎納(St. Thomas Aquinas)到斯多葛學派,從《伊里亞德》到《聖經》,在佛教、儒教和伊斯蘭教中,古人對於如何成就永恆不變的宇宙法則,留下許多話語以及符號──人要克己自制,否則將有自毀、失衡、失調、過分依賴的風險。
當然不是每一個人的問題都源自於「富足」,但是每一個人都能受益於自律以及自我控制。人生並不公平,禮物並不會公平分給所有人。這樣的不平等造就一個現實,即是出身弱勢背景的人,必須比別人更加自律,才能爭取到機會。他必須比別人更努力,也更沒有犯錯的空間。然而即使是不那麼自由的人,他依然每天都會面臨到數不清的選擇題,選擇是否滿足某些強烈欲望、採取行動、接受自己,或要求自己。
由此可知,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不論幸與不幸,人們都必須思考如何去管控情緒、戒除應當戒除的事物、選擇應當遵守的標準。除非你寧願被其他人事物主宰,否則我們應該管好自己。我們可以說,每個人都有高低層次的自我,兩種自我面向彼此不斷交戰──「可以」對上「應該」;可以僥倖逃過惡果的行為,對上「高尚」的做法;專注做事,對上容易分心;努力達成目標,對上屈服妥協;尋找平衡,對上渴求混亂及過度。
古人說,這種內心的矛盾與掙扎是「意志力薄弱」(akrasia),其實那一樣也是海克力士的交叉路。我們如何選擇?哪一邊會勝出?你要成為怎樣的人?
〈最終極的偉大〉
在四樞德系列第一本書中「勇氣」的定義是:為了某一件事、為了某一個人、為了你知道要完成的事,以身試險。而節制的美德──自律心──對一個人來說更加重要,這是約束自己的能力。
你要能夠……
……認真做事。
……適時拒絕。
……養成良好的習慣並設立界線。
……訓練自己、做足準備。
……忽視誘惑與挑釁。
……管理情緒。
……忍受痛苦的困境。
自律是盡最大努力去做到最好……同時知道該在哪些地方有所節制。聽起來是不是有些矛盾?不,那叫「平衡」。有些事要懂得拒絕,有些事要勇敢追尋。凡事都要適當合度、帶有意識、合理而為,不沉溺其中,也不失去自制力。自我節制不是剝奪,它是管理自己的身、心、靈──即使沒有別人看見,即使擁有的資源有限,一樣要求自己做到最好。這種生活方式需要勇氣──不只因為那並不容易,也因為你將與他人不同。因此自律同時能夠預告及決定你的未來。你將更有可能成功,而且不論成功或失敗、不論境遇如何,你都將成就偉大。反之,缺乏自律將使你身陷危機;它也會影響你的內在特質,以及你所擁有的外在條件。
讓我們回到艾森豪以及他所說的「自由是展現自律的機會」。他的人生不正是這句話的最佳寫照嗎?他在成為將軍前,熬過大約三十年沉悶的軍旅生涯,在美國國內,看著同僚上戰場博得勳章及喝采。一九四四年,他授命擔任第二次世界大戰同盟國軍隊最高統帥,一夕掌控約三百萬人的軍隊。最後,高峰時期,更是增加至超過五千萬人。身為七億餘人的同盟國的軍事將領,他發現,自己絕對不能不守規定,而是要比從前更加嚴格自律。他發現,領導眾人的最佳方式,不是威逼,也不是命令,而是藉由控制自己的脾氣,以及最重要的以身作則,去說服他人、折衷讓步和展現耐心。
他以彪炳的戰功嶄露頭角,成就沒有任何軍人能完成或希望企及的境界。爾後他當上總統,管理新建的核子武器軍火庫,說他是全世界最有權力的人,亦不為過。幾乎沒有人事物可以支配他,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擋他,沒有人不崇拜他,或不懼怕於他。但他在總統任期沒有發起新的戰爭,沒有動用到那些駭人的武器,沒有拉高衝突。除此之外,卸任時他很有先見之明,針對戰爭機器「軍事工業複合體」提出了警告。事實上艾森豪任期內有個動用軍事武力的知名事例,其實是指派一○一空降師去保護黑人兒童入學報到。
他有沒有醜聞?有沒有濫用公共資源?是否曾經打破承諾?一概沒有。
他的豐功偉業,如同一切真正偉大的事蹟,並非根植於侵略、自負、欲望或萬貫財富,而是立基於簡樸與約束──立基於幫助他成功指揮他人的自我要求。拿他和希特勒、墨索里尼、史達林等同一時代的征服者相比,拿他和麥克阿瑟、喬治.巴頓、蒙哥馬利等同輩相比,拿他和亞歷山大大帝、薛西斯一世、拿破崙等過去的將領相比。到頭來令我們最為驚嘆,流傳千古的並不是野心,而是一個人的自我掌控力、自我意識和節制力。
艾森豪年輕時,母親曾經引述《箴言》的一節給他聽:「不輕易發怒的,勝過勇士;治服己心的,強如取城。」她把塞內卡(Seneca)要灌輸給統治者的觀念,教導給他:「能掌握自己的人,才是最有力量的人。」於是艾森豪真的憑藉征服自己,征服了全世界。但仍有一部分的我們會去讚揚或羨慕那些僥倖獲得更多、降低自我要求標準的人──那些搖滾明星、名流人士以及邪惡的人。那些人的做法看似容易,看似比較有趣,甚至像是成功的途徑。
是這樣嗎?
不對,那是虛幻的假象。若你仔細觀察,會發現:沒有人比懶惰鬼活得更辛苦。沒有人比貪心鬼活得更痛苦。沒有哪一種成就,比不顧後果,或無止盡追求的野心,來得更短暫。無法完全發揮潛力是可怕的懲罰。貪婪會轉移人的目標,使你無法享受擁有的一切。就算有別人為你喝采,內心也只感受到悲慘、自我厭惡、依賴。
關於節制,古人喜歡拿馬車夫來比喻。想讓馬車跑得比別人快,你不只要讓馬匹快速奔跑,還要能夠掌控馬隊、要能安撫焦躁不安的馬匹,並握緊韁繩,讓馬匹在最艱險的環境中,朝既定目標準確前進。馬車夫要懂得寬嚴並濟,知道何時該輕撫、何時該用力拍打拉車的馬。馬夫要掌控自己和馬匹的前進步調,在關鍵時刻全力衝刺。不知節制胡亂前進可以很快……但最後必定會以碰撞收場。尤其是當你遇到競技場裡的髮夾彎,以及人生中蜿蜒曲折、崎嶇不平的道路。尤其是當觀眾和競爭者大力鼓譟,要你加速前進的時候。
自律不僅使一切皆有可能,它還能帶領你在各個方面提升。請說出有哪個無法自律、卻很偉大的人。請說出有哪個慘敗的人,其失敗原因跟缺乏自律毫不相干。比起天生能力,心性與節制能力對人生影響更大。
我們所推崇和將在本書談及的人物有:馬可斯‧奧理略、伊莉莎白女王二世、路易斯.蓋瑞格(Lou Gehrig)、梅克爾、馬丁.路德.金恩、喬治.華盛頓、邱吉爾。他們的自我約束能力與專心致志發人深省。拿破崙、亞歷山大大帝、凱薩大帝、喬治四世等人則是自尋毀滅,留下警惕人心的歷史故事。此外,由於人都有不同面向,因此有時我們會在同一個人身上看見「放縱」與「約束」,同時從兩者學習。
自由需要紀律。
紀律賦予自由。
自由與傑出。
你的命運就在前方。
你願意拉起這條韁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