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三采訪客 歡迎您!
購物車:
0 個品項 - $0
商品名稱數量優惠價

總計:
  1. 三采文化
  2. 專欄推薦
  3. 好讀推薦
分類主題
 
專欄推薦
 
小妖怪
楓之谷大冒險
科學實驗王
尋寶記
 
 

紅色霓虹燈下靜默舉杯,在散發孤傲風情的名居酒屋,窺見京都的日常:赤垣屋

2025/7/18  
  

 

站在京都鴨川旁的道路
望見從二條大橋浮現的紅色霓虹燈
沒有絲毫觀光景點氣息
散發孤傲風情的名居酒屋就在這裡
延伸至深處的L形吧檯
上方懸掛著白色燈罩裸燈泡
震懾心靈的一景讓人肅然起敬
沉默卻誠懇的工作態度體現在燗酒上
為了回應這樣的態度
客人們都靜靜地舉杯
這就是應永久流傳的居酒屋氛圍

 

被紅色霓虹燈吸引,來到古色古香的酒場

我在一九九五年的月刊雜誌《小說新潮》開始連載〈日本居酒屋放浪記〉,當時的我才四十九歲。以下引用我在京都篇中,首次造訪赤垣屋時寫下的部分文章。

走在川端通上,看見一間開在一般住宅區的居酒屋。雖然寫著赤垣屋的紅色霓虹燈稍嫌廉價,不過算了,還是進去看看吧。

大門上半部是傳統哨站風格的拉門,開門第一眼看見小玄關和延伸至最深處的縱長吧檯,於是我在入口附近就坐。

店內相當寬敞,長年被眾人踩踏的三和土(三種或以上材料混合而成的建築用土)地板相當堅硬,牆壁以竹片組成,塑合板材質的天花板,已經老舊到發黑。吧檯下方貼著竹編貼皮,還有粗樹幹充當踏臺,吧檯上的高起處則採用相當樸質的塗裝。天花板的燈具,則是早期一般家庭在用的子母燈座搭配裸燈泡。

吧檯正上方並排著兩面由酒廠贈送的大鏡子,其中一面為「名譽冠」,另一面為「大黑娘」與「親孝行」,都是我沒聽過的酒。

親孝行是強調孝順父母的酒嗎?這間店從創業初期就是居酒屋,並不是從民宅改造而來,整體看起來非常古老,建材都已經磨到發亮,洋溢著靜謐感,多麼棒的一間店啊。

這篇連載的開端原本只是想著喝遍全日本的酒,不過我可以明確地告訴各位,赤垣屋正是我對居酒屋的情感起點。即使過了三十年,全店的樣貌與當初完全相同,今天就帶各位讀者重新端詳一番吧。

酒品種類豐富,令人折服的舒適度

拉開玄關門後,看到擺放著竹製長椅的等待區,左邊是L形吧檯,前方有三個座位,遠處還有七個座位,中間調理區的邊角設有黑輪桶。牆上竹節一致的細緻竹片,散發出優美的光澤。吧檯下方同樣是竹編貼皮,粗樹幹則是踏臺。

右邊是由三塊榻榻米組成的架高地板座位,擺著三張可讓兩人對坐的小桌子。雖然店內與等待區之間設有窗門區隔,但是有時窗門卻是敞開的。

架高地板座位後方是通往二樓的階梯,客滿時店家會向架高地板座位的客人說:「借用一下這裡。」然後將啤酒籃擺在地板邊緣,並在啤酒籃上方架設托盤充當桌子使用,這可說是常客的特等席。

樓梯後方有四張半榻榻米組成的空間,是店裡的前包廂,裡面擺著長桌,很適合多人飲酒。

這邊可以通往戶外的日式庭園,庭園內種了山茶花並設置了石燈籠。前包廂後方是洗手區與男女分開的廁所,入口處用流蘇暖簾和盆栽讓廁所更隱密獨立。

微醺時去上廁所,會接觸到從日式庭園而來的戶外空氣,雨天時站在這裡賞雨別有一番風情,我還在這裡賞過雪呢。

與日式庭園相鄰的後包廂,設有大型脫鞋石與緣廊。用四張半榻榻米組成的包廂正中央設有凹槽,凹槽上擺著紅色大桌,附有壁櫥的白牆下半部則以深藍色收斂整體氛圍。

緣廊的拉門無論開著還是關著,都能在保有些許隱密性的情況下飲酒。我離開任教的大學時,曾一行八人在這裡舉辦酒會,當時大受好評。

這棟建築物的盡頭還有一間約三坪的獨立包廂,書院造型式的壁龕裝飾著花卉,兩張四人用的高級桌子交錯配置,非常適合兩組的四人團客悠閒喝酒。店內的混凝土補強柱、設備和機械等,全用檜木貼皮覆蓋,貼心遮住所有掃興的配置物品。

吧檯架高地板座位前包廂後包廂獨立包廂,愈往深處愈遠離店內的喧囂,擺設也益發高級,氛圍也愈舒適。

今天是我第一次走上二樓,沿著轉角設有老舊柱鐘的樓梯往上走,可以從迴廊的玻璃窗望盡戶外布滿瓦片的屋頂。前包廂大約四塊榻榻米大小,擺著兩張相連的塗裝大桌與八塊布質坐墊。

後包廂則是大約四塊半榻榻米大小,風格與前包廂不同,搭配淺斜的舟底天花板、設有裝飾架的壁龕、採光用的細窗門,還有大型木雕鯉魚擺飾。二樓包廂非常適合京都上流社會人士聚會。

我平常都坐在吧檯角落,在店內飲酒時,都會忍不住端坐,想著不能破壞店內的氣氛。而另一區的氛圍就沒這麼緊繃,可以隨興地盤腿而坐,從旁觀者的角度邊環視店內邊飲酒也很棒。

前包廂附近總是有好幾名年輕店員隨時待命,他們頭上捲著毛巾布、身著白衣與印有酒廠名稱的圍裙、穿著橡膠靴,看到他們會不禁湧現一股夥伴般的親切感。

我曾經與編輯在後包廂悠閒喝酒,也希望有一天能夠在獨立包廂設宴,款待照顧過我的人們。雖說是設宴,其實也只是喝酒配黑輪或煮鯡魚而已。

吧檯上的照明也是店內一絕,從挑高天花板筆直垂下的電線,掛著搭配白色燈罩的裸燈泡,與上方的暗色天花板形成對比。

赤垣屋位於鴨川旁的川端通二條大橋旁,附近都是在地小公司或民宅,是個毫無觀光氛圍的地方。兩層樓建築物外面使用了黑色塗裝的板牆搭配小巧木門,雖然把原本變短且破破爛爛的流蘇暖簾換掉了,不過整體來說還是很樸實,聽到京都名店而特地造訪的人,第一眼會覺得應該不是這裡吧。

看起來簡陋的紅色招牌霓虹燈更加深了日常感,正因如此,儘管身處觀光城市中,卻散發出遺世獨立的孤傲風情。

首次造訪時,這樣的外觀讓我覺得都來京都了,不用踏進這種不起眼的店吧。但是成為常客後,我每次來京都必訪赤垣屋,也固定投宿在二條大橋另一端的Hotel Fujita Kyoto二○一一年已停業)。

我還曾發生過從房間窗戶往外看時,看見約好在店裡見面的人正準備過橋走去赤垣屋,才急忙追上去的經驗。後來Hotel Fujita Kyoto轉型為專門接待外國觀光客的超高級飯店後,我就沒再住那邊了。

夏天時赤垣屋會敞開玄關門,準時在五點開門時踏進店裡,占據吧檯角落的位子後,先大口喝下啤酒再回頭望向門外,就能感受從鴨川吹來的風,並看逐漸落下的夕陽,這樣的感官饗宴才讓我有種真京都的實感。

常客都是當地人,窺見真正的京都

居酒屋赤垣屋創業於一九三二或一九三三年,最初是在三條京阪開店。原本只是供酒給赤垣屋的伊藤末次郎,接獲接手這家店的提議後,便於一九四三年或一九四四年時承接赤垣屋之名。

戰期的酒採用配給制,店主也並未如願被軍隊徵召,所以決定在戰後的一九四九年搬到這棟位在河邊,當時屋齡就已經超過百年的建築物。這裡原本是炭店,一樓堆滿了炭與手拉車,二樓則是辦公室。

搬到這裡的赤垣屋最初雖然沒有供應飯類,營業方式比較偏向食堂,只有午休時段的鐘點工會來這裡吃點東西並自行帶酒喝而已。

一九六四年拆掉舊建築物並原地重建,建物外側採用輕量鋼骨的材質,內裝盡量使用原本的東西,包括臺灣檜木製成的吧檯、竹子和柱子等。

兒子伊藤博利從國中開始就在店裡幫忙,二十四、五歲時終於能夠獨當一面,並在一九八九年父親過世後繼任為第二代店主。

父親末次郎沉默寡言,並未要求他繼承這家店,母親好江認為「利益源自於根本」,只要節儉不浪費自然會產生利益,所以要求他珍惜這家店。

這家店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店內大多都是在地人和常客。觀光客大多是一次性消費,雖然願意花比較多的錢,但對服務品質也會更要求。而當地居民光顧的居酒屋通常更平價,也不需要刻意展現京都氛圍。

京都是大學林立的都市,這裡與裏寺町通的立飲店「Tatsumi」都有很多客人看起來像大學教授,看他們喝著便宜的酒,談著諾貝爾獎等艱澀難懂的話題,才覺得自己見識到了真正的京都生活。

每位客人有自己的習慣,我某天見到坐在吧檯隔壁的客人,明明還沒開口,店家就擺上麒麟烈性黑啤酒、酒杯與牙籤,並依序端上早就準備好的一盤盤下酒菜。等他把黑啤酒喝到剩下一杯時,才終於開口:「來點口味清爽的酒與水煮鱧魚。」

那位客人起身後,另一位原本坐在架高地板,看起來漫不經心的客人,就一副「等好久了」的樣子端起自己的小菜移到吧檯,接著露出滿面笑容:「這才是我要坐的位子。」

男演員渡邊文雄以前說要帶我去茶屋見識,讓我期待不已,沒想到座位竟然不是在包廂,而是在走廊以托盤為桌子,坐在坐墊上喝酒,他一邊對我說「真是抱歉」一邊對出入來往的舞妓們說「喔!歡迎回來」等話語。我們各自喝著酒時,他才小聲告訴我:「我花了十年才有資格坐在這裡。」

京都的店家一直以來都會嚴格區分陌生客與熟客,這個習俗仍傳承至今。隨著我在京都飲酒的機會變多,明白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表現得誠懇、老實,而且嚴禁說出「東京現在是」這樣的話題,因為京都人對東京之類的完全沒有興趣。必須上門數次且態度端正,才能夠聽到店家發自內心地說「OKOSHIYASU」(感謝您從遠方來到京都),而不是接待陌生客的「OIDEYASU」(歡迎光臨)。

 

文/《日本居酒屋遺產 西日本篇:食與景,探索建物與文化的11家店》太田和彥著.三采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