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書為安寧病房護理師哈德莉親筆記錄的12則真實故事,帶領讀者走進臨終者的世界。從病房裡最後的對話、摯愛相擁的沉默,到那些難以解釋卻耐人尋味的神秘時刻,我們看見人生終章中的深情與智慧。每一則故事,都讓我們更理解,生命真正重要的是什麼。在這些即將道別的人生片刻中,我們學會放下,也更懂得珍惜。這不僅是一本關於死亡的書,更是一部照亮人心、溫柔擁抱告別的生命之作。
文/《不是永別,只是改天見》/哈德莉.維拉赫斯 著
聽說我是安寧療護護理師時,人們通常會嚇一大跳。他們會問,我怎麼能每天承擔如此艱難又悲傷的工作。雖然工作本身的確很艱辛,有時甚至讓人心痛崩潰,但是更多的,卻是美麗的時刻。面對那樣的美好,你會停下腳步,思索萬事萬物的意義。深沉的愛與智慧,有時只在最終時刻湧現。因此,雖然很多人不能理解我的職涯選擇,我卻很慶幸自己能肩負此任。
當病患在醫學上被判定即將臨終,而本人也選擇不繼續在醫院接受治療,就會啟動安寧療護程序,讓他們回到溫暖的家,在親人與摯愛的圍繞中,安然度過最後時光,無論是幾天、幾週或幾個月。身為安寧療護護理師,我的任務是協助引導患者和家屬度過這段時光,盡可能讓患者感到舒適,沒有痛苦和折磨。安寧療護最多持續六個月,因此我有機會認識患者和家屬,傾聽他們的故事,甚至還能與他們的寵物熟識。
我即將分享的故事會告訴我們,從今生到來世(我深信來世的存在)的最終時刻,是多麼難以理解,卻又撼動人心。之所以想要分享,是因為有太多人對於死亡和瀕死的過程懷有誤解。當然,我並非無所不知,只不過是看了夠多的死亡,知道大概會是什麼狀況。
一般來說,人們不喜歡談論安寧療護或死亡。但我知道人們其實很感興趣,因為我被問過各式各樣的問題。有些人對死亡和瀕死抱持普通的好奇心,但有些人涉及個人情感。可能是他們摯愛的人正在經歷安寧療護、即將面對,或是曾經歷過。又或者,他們即將親自踏上這段最後旅程。
最常遇到的問題之一,是我當初為何選擇成為安寧療護護理師。人們理所當然會問我這個問題,畢竟我還很年輕。書寫本書時,我剛滿三十歲,但我在二十四歲就進入這個領域,比起其他同事都年輕許多。我現在還是很年輕,而我成為安寧療護護理師的職涯道路幾經波折。童年時期,我的夢想是成為作家。一直到大學時期,護理師都不曾被我視作職涯選項。但回首過往,還是有些跡象和事件讓我走上這條路。
對許多人來說,死亡都是恐怖的禁忌話題,但在我家卻不是。我的外祖父母是領有執照的防腐師和葬禮承辦人,所以我的母親在殯儀館和禮儀社中長大。假如你看過電影《小鬼初戀》(My Girl),就會知道我在說什麼。對母親來說,在防腐處理的屍體旁寫功課是家常便飯。
由於這樣的家族事業,死亡基本上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也常出現在我們家的晚餐閒談中。因此,我了解到,死亡是生命的一環。對我來說,死亡很正常,一點也不可怕或神祕。
在佛羅里達州大,我也像所有大學生一樣,開始談戀愛。我們都年輕莽撞,而我在十九歲時懷孕,也就是升大二的那年暑假。看到驗孕棒顯示陽性的那一刻,一切都不一樣了,我的人生徹底被顛覆。
母親相當支持我生下小孩的決定,但除了她之外,支持我的就只有待在德斯坦念社區大學的好友漢娜。我覺得既孤單又害怕。當其他好友都回到學校開始二年級生活,我卻留在老家,苦思該如何養活自己和孩子。我的世界突然變得很小。即便是現在,三十歲的我看起來都還很年輕,所以你應該能想像我十九歲懷孕的模樣。足不出戶是最輕鬆的做法。與我的處境沒有利害關係的人總是意見很多,卻一點幫助也沒有,更不可能減輕我的恐懼和焦慮。
我從普通的大學生,變成了準媽媽。我沒辦法再回到佛羅里達州大,而成為作家的夢想也不可能養活我自己和孩子。我要有新計畫,而且刻不容緩。自此,我的人生走向與我的規劃完全不同的道路。我做了一些研究,發現護理師只需要兩年的訓練,年薪大約五萬美元,是幫助我養活自己和孩子最合理的選擇。除此之外,附近的社區大學有開設護理學程。有孕在身,生活又充滿不確定性,我花了一年又一個暑假,修完所有的先修課程,順利進入護理學程。隔年秋天,我在護校展開第一個學期。
畢業後,我在緊急救護中心工作了幾個月,又在一間老人中心待了將近一年。我很想說,我一畢業就是個充滿愛心的好護理師,但這並不全是事實:我每天就只是完成工作,然後回家。一直到進入安寧療護的領域,我的人生才真正發生變化。
我在六年前轉向安寧療護。如今回首,我知道自己找到了屬於我的位置、我的天職。
當然,一路上還是有許多曲折,發生許多事,才讓我成為今天的自己。我迫不及待想和你分享這些故事。剛進入安寧療護時,我還在尋找答案。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相信有比我們更偉大的存在,或是生命結束之後是否還有其他東西。雖然現在的我,依然沒有所有的答案,但我卻能肯定地告訴你,有些事情是無法用醫學解釋的;生死之間,確實有某種強大而平靜的東西。
一次又一次,我親眼見證這件事。
──本文摘自三采文化《不是永別,只是改天見》/哈德莉.維拉赫斯 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