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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成長」聽起來很美好,但你有想過它的極限嗎?

2022/2/17  
  

/ 《少即是多:棄成長如何拯救世界》傑森.希克爾(Jason Hickel

 

成長有個特點,它聽起來如此美好,它也是一個強大的隱喻,深植在我們對自然過程的認知中:孩子成長、作物成長……所以經濟也應該成長。但這個框架使用了一個錯誤的類比,自然成長過程總有盡頭。我們希望我們的孩子成長,但不是長到兩百七十五公分高,我們當然不希望他們沿著一條無止境的指數曲線成長下去;相反的,我們希望他們長到一個成熟點,然後維持健康的平衡狀態。我們希望作物成長,但只長到成熟為止,到了那一點便收割它們和重新栽種。這是生命世界的成長方式。它趨於平穩。

 

資本主義經濟完全不是這回事。在資本的成長義務下,沒有地平線,沒有到了未來某一點,經濟學家和政治人物會說我們的錢夠了或東西夠多了。它沒有終點(end),就這個英文字的雙重意義而言,不會到期也沒有目的。它毫無疑問地假設,成長可以且應該永遠繼續下去,為成長而成長。想起來令人吃驚,經濟學的主要信念居然認為不論一個國家變得多富裕,它的GDP應該繼續上升,年復一年,沒有可辨認的終點,這是何其荒謬的假設。有時候,我們的確會看到這個模式出現在自然界,但只伴隨災難性的後果,例如癌細胞,它會自我複製,為複製而複製,但對生命系統造成致命的結果。

 

想像我們可以無限擴張全球經濟,是否認關於地球生態極限最明顯的事實。這個覺悟最早出現在一九七二年,當麻省理工學院的科學家團隊發表一份開創性的報告,叫做《成長的極限》(Limits to Growth)。報告概述該團隊的尖端研究,他們運用一個叫做World3 的強大電腦模型,分析從一九○○到一九七○年綜合生態、社會和經濟三方面的數據,並預測到了廿一世紀末的世界會發生什麼的十二個不同情境。

 

結果引人注目。在一切如常的情境中,經濟繼續以它的正常速度成長,到了二○三○和二○四○年之間某時,我們會陷入危機。在複合成長率的驅動下,可再生的資源開始達到其再生能力的極限,非再生資源開始枯竭,污染開始超過地球的吸收能力。國家必須花愈來愈多錢試圖解決這些問題,因此花更少的錢於必要的再投資,以致無法繼續創造成長。經濟產出開始下滑,糧食供應停滯,生活水準下降,人口開始減少。「最可能的結果,」他們略帶不詳地寫道:「是人口和工業產能兩者相當突然和不可控制地同時衰退。」

 

它碰觸到一條敏感的神經。《成長的極限》一夕爆紅,成為史上最暢銷的環保類書籍,汲取一九六八年青年反抗運動後盛行的反文化精神。

 

但反撲接踵而至,且挾著雷霆萬鈞之力。報告被《經濟學人》、《外交事務》、《富比士》和《紐約時報》等重量級報刊痛批,大名鼎鼎的經濟學家也紛紛跳出來指責說那個模型太簡化。它沒有考慮到資本主義擅長的、似乎無限的創新。當然,現有的非再生資源存量可能會耗盡,但新科技會讓我們找到新的儲量,或找到使用替代物的方法。沒錯,可供生產再生資源如糧食的土地面積有限,但我們總能研發更好的肥料和更多產的作物品種,或在倉庫裡種植糧食。

 

牛津大學教授威弗瑞德.貝克曼(Wilfred Beckerman)甚至說:「由於科技進步的奇蹟,沒有理由假設經濟成長不能再持續兩千五百年。」雷根做了一支競選廣告挑戰現任總統、環保人士卡特,廣告攻擊極限的概念,頌揚無限,並將它連結到美國夢的精神。「沒有成長極限這回事。」他說:「因為人類想像力沒有極限。」那是一個打動人心的訊息,美國人相信了。雷根以壓倒性票數打敗卡特。

 

接下來十年,隨著一九八九年蘇聯解體,以及圍繞著美式消費主義全球化的亢奮情緒,《成長的極限》差不多被忘光了。它的警告被丟在一旁,法蘭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在他一九九二年著作《歷史之終結》(The End of History)中宣揚的理念反而成為共識:自由市場資本主義是唯一道路,而且看來它將在全世界永久延續下去。

 

但接著形勢丕變。二○○八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樂觀情緒戛然而止。人們對自由市場魔法無邊及美國夢普世承諾的信心徹底動搖。大銀行破產,世界各地幾百萬人失去房子和工作。在不顧一切恢復成長的企圖下,許多政府給銀行紓困,幫富人減稅,刪修勞動法,並以嚴厲的撙節措施砍社會支出。這激起一波又一波庶民社會運動,包括占領華爾街、西班牙反撙節運動、阿拉伯之春,人們對一個優先考慮資本而輕忽人民的制度感到憤怒。隨著這些運動展開,加上暴風、野火、旱災、水災經常占據媒體頭條,世界開始意識到氣候變遷真實存

在。

 

在系統性危機的背景下,人們開始質問盛行的經濟共識,生態極限的問題再度衝到前端。但這一回,舊的《成長的極限》心態已被全新的極限思維取代。

 

《成長的極限》的問題在於,它只聚焦在資源有限的本質,而我們需要那些資源來維持經濟運轉。這種思考極限的方法很容易被駁倒,當其他人指出,如果我們能找到新的儲量或用新的資源取代舊的,如果我們發展提高再生資源產量的方法,就不必擔心那些極限了。當然,這個替代和強化的過程只能撐一段時間,到了某一點,我們會碰到絕對極限,但據我們所知,那一點距離現在還很遙遠。

 

但這不是生態真正的運作方式。經濟成長的問題不只是我們遲早會耗盡資源,問題是它逐步降低生態系統的完整性。當陸上石油儲量枯竭,我們可以轉移到離岸儲量,但這兩個來源都促成氣候崩壞。我們也許能用一種金屬代替另一種,但增加任何金屬的開採都會污染河川和摧毀棲息地。我們也許能用化肥灌滿農田來強化收成,但不可能不造成土壤貧化和授粉昆蟲銳減。替代和強化的做法也許讓我們迴避資源極限一陣子,但它仍然驅動生態崩潰。問題是這個。

 

近年來,生態學者已發展一個新的、更具科學力的思考極限的方法。二○○九年,一個團隊在斯德哥爾摩復原力中心的約翰.洛克斯崇(Johan Rockström)、美國氣候學家詹姆斯.漢生(James Hensen)及「人類世」一詞發明者保羅.克魯岑(Paul Crutzen)領導下,發表一篇開創性的論文,提出一個新概念,他們稱之為「地球界限論」(planetary Boundaries)。地球生物圈(biosphere)是一個整合系統,可以承受重大壓力,但超過某一點就開始崩壞。他們引用來自地球系統科學的數據,辨別九個潛在去穩定化過程,包括氣候變遷、生物多樣性減少、海洋酸化、土地用途變更、氮磷負荷、淡水使用、大氣懸浮微粒負荷、化學污染和臭氧耗損。但我們必須管控這些過程以維持系統完整。

 

科學家估計每一個過程的「界限」。例如,若要維持氣候穩定,大氣二氧化碳濃度不應超過三百五十ppm(我們在一九九○年跨過那條界限,在二○二○年達到四百一十五ppm);物種滅絕速度不應超過每年百萬分之十物種;林地變更不應超過地球土地面積的二十五%等等。嚴格來說,這些界限不是「硬性」極限,跨過它們不表示地球系統會立刻當機。但它的確表示我們進入一個危險地帶,冒著觸發轉折點的風險,最終可能導致不可逆轉的崩潰。

 

 

──本文摘自三采文化《少即是多:棄成長如何拯救世界》 / 傑森.希克爾(Jason Hick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