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go 三采訪客 歡迎您!
購物車:
0 個品項 - $0
商品名稱數量優惠價

總計:
  1. 三采文化
  2. 專欄推薦
  3. 好讀推薦
分類主題
 
專欄推薦
 
小妖怪
楓之谷大冒險
科學實驗王
尋寶記
孜孜x西方經典
 
 

一個小便斗,為什麼可以選為「影響藝術最深的二十世紀作品」第一名?

2022/2/9  
  

 

編按:《商界菁英搶著上的六堂藝術課》是日本超人氣美術老師末永幸歩所寫,用國中生也看得懂的寫法,將「藝術思考(Art Thinking)」觀念入門化。擺脫傳統知識型、技術型的藝術評論,而是用藝術思考的視角拓展新的可能性。

 

「原來思考所有事情的根本都和藝術有關!」傳統工作模式會被淘汰,是因為沒有思考過「標準答案」以外的答案?本書吸引許多商務人士閱讀,打破思考慣性,從視覺盲點中找出職場新價值。

 

/ 《商界菁英搶著上的六堂藝術課》末永幸歩

 

「影響藝術最深的二十世紀作品」第一名

 

這次要請大家看的是藝術家馬歇爾.杜象(一八八七一九六八)的作品。

 

馬歇爾.杜象(1927 年左右)

 

 

杜象出生在法國一個充滿文化氣息的家庭,從小便立志成為藝術家,和馬諦斯一樣在朱利安學院學習繪畫基礎(雖然他一天到晚都在打撞球,完全不是一個認真的好學生)。在他展開藝術家生涯的初期作品中,還可以看到一些油畫作品受到第二課介紹過的畢卡索的觀點影響。那麼我們直接來看下頁左邊的作品吧。

 

首先,它不是繪畫而是一件立體作品。因為是陶瓷所以表面很光滑。尺寸約四十公分,大約是可以用兩手托起的大小。

 

《噴泉》被認為是藝術史上極為重要的一件作品。它甚至在二○○四年英國一個由五百名專家進行的投票當中,被票選為「影響藝術最深的二十世紀作品」第一名。順帶一提,第二名是畢卡索的《亞維農的少女》。

 

可是,你認為呢?乍看之下,是不是很難覺得這件作品很棒呢?

 

第一步只用視覺

 

與之前看過的作品相比,《噴泉》的特徵似乎少得可憐,但如果用輸出鑑賞來觀察,說不定會有新的收穫。首先,讓我們在仔細觀察作品的同時,輸出發現到的地方。

 

接著再結合為什麼這麼想(對意見詢問事實)、對此怎麼想(對事實詢問意見)這兩個問題,進一步探究這些發現吧。

 

「是一個三角錐形的物體。」

「上面有六個洞。﹂

──對此怎麼想?

「感覺有水會從洞裡流出來。」

「可能水積滿了就變成《噴泉》。」

「前面的管子會噴水嗎?」

 

「上面有『R. MUTT』的簽名。」

「『MUTT』要唸成『穆特』還是『馬特』?」

──對此怎麼想?

 

「和作者的名字(杜象)不一樣,好在意是誰喔。」

「可能是持有者的名字吧?」

 

「字寫得很潦草。」

「年分可以看成一九一九或一九一七,哪一個才對?」

──對此怎麼想?

「或許不是作者,而是某個不在乎這個作品的人後來寫上去的?」

 

「形狀超像小便斗的(笑­)。」

「材質也很像小便斗。」

──對此怎麼想?

 

「尺寸很小,應該是寵物用的便盆吧?」

「那『R. MUTT』就是寵物的名字?」

「感覺髒髒的,不太舒服。」

「這邊原本接著水管嗎?」

 

「我覺得它本來應該被安裝在牆壁上。」

──為什麼這麼想?

「左右兩邊有安裝用的突起。」

──對此怎麼想?

「好奇怪喔,如果它原本被裝在牆上,簽名的方向就顛倒了。」

「我覺得應該是某種有實用性質的工具。」

「洗臉台之類的嗎?」

「搞不好是用來煮飯的。」

 

《噴泉》意外的由來

 

大家猜的都不一樣呢。你有發現這個作品原本是什麼了嗎?

 

在大家的輸出鑑賞中已經出現過答案了,其實這是一個男用小便斗。看不出來的人,請把照片倒過來看,接觸底座的那一面原本應該貼在牆上,正前方的大洞則用來連接小便斗上面的水管。

 

竟然偏偏選擇把小便斗做成作品,想法實在有夠另類的吔!那麼,是杜象做了這個小便斗的嗎?不,他壓根兒沒有參與製作過程。這就是一個會出現在路邊公廁裡的那種普通小便斗。杜象以作者身分所做的事,只不過是挑了一個小便斗把它倒過來放,在角落簽名並為其命名為《噴泉》—僅此而已。

 

即使是覺得前面的課程內容很有趣的人,看到一個小便斗的藝術作品,可能也會驚訝得不知該如何反應,甚至會覺得很生氣吧。

 

不過這麼想的人絕對不是只有你們,因為《噴泉》在當時可是連要進入展場參展都被拒於門外的超級問題作品。

 

震驚社會的問題作品

 

杜象在明知故犯的前提下製作了這個問題作品。在《噴泉》發表當時,三十歲的杜象已經以藝術家的身分獲得一定評價,並在紐約某個展覽擔任執行委員。該展覽對外公開徵件並標榜:只要支付六塊美金的展示費,任何人都能不經過審查,直接展出作品。

 

杜象看中了這點,決定展出《噴泉》。但是礙於執行委員的身分,他使用了假名,因為他希望其他人不要因為委員的作品這種有色眼鏡,而是以公正客觀的眼光審視作品。作品上的簽名「R. MUTT」背後有著這樣的考量。

 

然而,明明是不須經過審查的公開徵件展覽,這個作品最後卻沒能展出,理由是執行委員們判斷「這只是一個小便斗,不是藝術」,所以不該被放在展覽會場。

 

雖然杜象也是執行委員之一,但他卻隱瞞自己就是「R. MUTT」的事實,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旁觀其他委員做出這個判斷。

 

在這之後,他才採取了行動。展覽結束後,他突然在和其他友人聯合發行的藝術雜誌上刊登了《噴泉》的照片,沒能參展的《噴泉》透過這則報導出現在世人面前。

 

因此,各位在看到《噴泉》時驚訝地質疑:「這真的算是藝術嗎?」這種反應一點也不奇怪。倒不如說,杜象正是為了引發這種議論,才刻意發表了這個作品。

 

假若《噴泉》從一開始就被當成傑作,順利在該展覽上展出的話,杜象的期待應該會大大地落空吧。

 

是真的看得懂?還是只是湊熱鬧?

 

二○一八年上野的東京國立博物館舉辦了以杜象作品為中心的特展,《噴泉》也登上了宣傳海報,被當成該展覽的重點展品。我去參觀這個展覽時,也順便觀察了其他人如何鑑賞這件作品。

 

《噴泉》被放在一個高度差不多及腰的白色底座上,上面罩著玻璃罩。許多參觀民眾在這裡駐足,有的人像是要把它烙印在視網膜上,彎腰把臉湊得很近;有的人則是慢慢繞著玻璃櫃,從各種角度來觀察。

 

鑑賞者逐一檢視這件作品的外型、質感、表面細微的刮傷以及上面的簽名。我一邊觀察這些鑑賞者的舉動一邊想:「如果杜象也在這裡的話,看到這些人的舉動,他會有什麼反應呢?」

 

雖然對認真參觀美術館的人很失禮,不過我想杜象一定會嗤之以鼻吧。事實上,針對《噴泉》這件作品,他曾經說過:「我選了最不可能被大家喜歡的東西。如果不是有什麼奇怪的興趣,應該沒人會喜歡小便斗吧。」

 

《噴泉》使用的小便斗既非出自杜象之手,在造型上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就連他唯一親自完成的簽名,也只是用黑色墨水草草寫了幾筆,而且寫的還是假名。

 

儘管被展示在美術館的漂亮玻璃櫃裡,彷彿在告訴大家歡迎參觀,然而當時在那裡的,依舊只是個普通的小便斗而已。

 

《噴泉》想表達的真意

 

「即便如此,它的價值應該是在於,它是唯一一個由知名藝術家親自挑

選,而且還附上親筆簽名的小便斗吧。」

 

有些人或許會這麼認為,覺得這個小便斗也具有被視為歷史文物的價值。但是很遺憾地告訴大家,這個可能性非常低。

 

事實上,民眾在上野的東京國立博物館看到的《噴泉》,是美國費城藝術博物館(Philadelphia Museum of Art)所收藏的複製品。

 

杜象用來參展並刊登在雜誌上的原作不曾被展示出來就不見了(八成是被當成垃圾丟掉了)。也就是說,親眼看過第一代《噴泉》的人,只有展覽的執行委員等少數人而已。

 

就算是這樣,為什麼原作和複製品要使用不一樣的小便斗呢?製作一模一樣的複製品應該很簡單啊。其實這是有原因的。

 

《噴泉》發表後經過了一段時間,一九五○年一個名叫賈尼斯(Sidney Janis)的美術商人想在自己開設於曼哈頓的畫廊所舉辦的展覽上展出《噴泉》,但就像前面所說一樣,這件作品當時已經不見了。

 

於是賈尼斯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他從跳蚤市場買了一個二手的小便斗,請杜象在上面簽名。收到如此無禮的請求,大家可能會覺得杜象一定氣炸了吧。然而,杜象爽快地一口答應了賈尼斯的要求,為小便斗重新簽上「R. MUTT 1917」。

 

民眾在東京國立博物館看得目不轉睛的重點展品《噴泉》,其實根本不是杜象親自挑選,而是身為第三者的美術商人從跳蚤市場買回來的普通的二手小便斗。

 

看到這裡,剛才那種驚訝或生氣的感覺是不是又回來了呢?難道這件作品真的只是杜象惡質的惡作劇嗎?其實並非如此。《噴泉》之所以被評為「影響藝術最深的二十世紀藝術作品」,是因為人們不把它視為單純的惡作劇,而是

基於杜象的探究所開出的表現之花。

 

那麼,杜象究竟想要透過這個奇怪的作品表達什麼呢?我想從藝術植物的脈絡來說明。

 

從視覺轉向思考的最後步驟

 

前面已經說過,在文藝復興繪畫的價值觀底下,「花(=作品)」的精美程度是決定作品優劣的關鍵。

 

換句話說,能不能用視覺享受才是最重要的。正因為如此,把眼睛所見的世界畫出來的遠近法才會風靡一時。

 

相較於此,二十世紀的藝術則將探究之根一併納入視野,我們前面讀到的馬諦斯、畢卡索及康丁斯基等人,都認為在培育表現之花的過程中長出來的探究之根才是藝術的核心。

 

可是與此同時,他們也很重視作品這朵表現之花,因為他們的探究過程終

究必須符合「能用視覺享受」這個條件為前提。

 

杜象注意到的正是這點。

 

事實上,《噴泉》排除了「能夠用視覺享受的所有要素」,除了作品本身是小便斗之外,它也和「美」這個字沾不上邊,應該還有人甚至不想看,也不想摸到它吧。

 

換言之,《噴泉》無非是一件把表現之花縮到最小,反之把探究之根放到最大的作品。

 

我們可以說,杜象企圖透過這件作品,把藝術從視覺的領域完全轉移到思考的領域。    

 

於是,馬諦斯、畢卡索以及康丁斯基把藝術從表現之花一步步導向探究之根的行動,最終由杜象完成了最後一步。

 

了解這些以後,請大家再看一次《噴泉》,這次請不要用眼睛,而是試著用頭腦來看。

 

雖然我們在只用眼睛看的輸出鑑賞沒有太大的收穫,但如果用頭腦鑑賞,應該會發現這件作品不正是在向我們提出可以觸發思考的提問嗎?

 

還記得我在一開始的習作請大家思考的五個問題嗎?

 

  • 藝術必須追求美的事物嗎?
  • 作品必須由作者親手製作嗎?
  • 製作優良的作品需要精湛的技術嗎?
  • 優良的作品必須耗時費工嗎?
  • 藝術作品必須用視覺品味嗎?

 

在這邊要告訴大家,其實這些全都是我自己在鑑賞《噴泉》時腦中浮現的疑問。

 

杜象透過他獨到的觀點,對藝術的所有常識提出質疑,其中讓他最在意的正是藝術真的必須追求美的事物嗎?杜象沒有對湧上心頭的這個疑問置之不理,而是發揮了他的探究心。最後,他開出名為《噴泉》的表現之花,創造了不用眼睛,而是用頭腦鑑賞的藝術。

 

我之前說過,二十世紀的藝術史是藝術脫離過去的理所當然的歷史。馬諦斯是顛覆畫如所見,畢卡索並非用遠近法表現寫實,而康丁斯基則不是描繪具象物,他們讓藝術擺脫這些常識的束縛,創造自己的答案。

 

接著,杜象用《噴泉》打破了「藝術作品=肉眼可見的美」這個至今沒有

人懷疑過,也是最根本的常識,將藝術帶往思考的領域。

 

實際上,杜象曾經在許久之後表示:「我試圖摧毀美學。」

 

然而,據說就連對杜象非常了解,蒐集了很多杜象作品的收藏家,在初次見到《噴泉》時都理解成「杜象也許是注意到小便斗潔白並散發出光澤的美」,可見「藝術=美」的前提有多麼根深蒂固。

 

杜象解放了以往只能是視覺藝術的藝術,讓未來的可能性獲得爆炸性的突破。而這正是《噴泉》之所以被譽為「影響藝術最深的二十世紀作品」的重要原因。

 

 

──本文摘自三采文化《商界菁英搶著上的六堂藝術課 / 末永幸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