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1
【微痛的】
1
開始認真地看起星座,想要知道什麼是上升什麼是月亮。開始想要把自己塞進已經存在的定義裡,同時重啟那顆想要創造更多的心。什麼都想要的時候,人就會變得矛盾。
已經逝去的,不花時間追悔,只花時間懷念。那是不一樣的,沒有悔這個字,事情就能變得更加坦然。我能夠捕捉和負責的還是太少了,我能夠扛下的,也很少。有時候是因為把自己縮在太裡面的角落,才會覺得世界荒涼。
眼淚是水做的皮膚,哭一次就蛻一層皮。人會因此變得透明或輕薄嗎。不知道。沉重的到底是什麼呢,是過去還是未來。仍然沒有定論。
2
前陣子有一份驚覺,意識到某些東西的重量其實不屬於自己,雖然這些年已經被提醒過無數次,但在自己真正驚覺以前,那些提醒都不真的奏效。
當時有很重的失落感,因為已經背著好久好久,久到覺得我並不是背著它,而是握在手心裡的。所以要放下的時候,也不是從肩膀上卸下,而是要從眼前、要讓它從掌心離開,親眼見著自己捧在手裡多年的東西的離開,會出現好大的缺口。雖然不想用缺口形容。也許我只是以為那可以填補某種遺憾,所以才緊緊握著。
可是真的太重了。很多日子是看著月亮落下來,才覺得那塊東西也能暫時跟著落到我看不見的地方,所以偶爾看不到月亮的時候會覺得不安。好像沒有東西可以攀附,無法攀附,就不能交給他者去墜毀。
這是小小但深深的告別,因為太深,所以轉身的時候連呼吸都會痛。我沒有不愛,只是必須改變愛的方式。因為有時候,我們愛別人的方式,別人可能很自在,卻會讓自己逐漸喘不過氣。
常常害怕我比較愛我自己,後來才知道我的害怕是因為我並不懂得怎麼愛我自己,如果我不懂,愛就會呈現一種自私的模樣。但是事實上,為別人著想到任何深不見底的程度,別人都不一定會回過頭為自己著想一點點,接著難免就會在這裡面傷感。唯一能確定的事情是,我還能寫下我不確定的事。這是匆忙的人生裡,最能夠安放自己的方式。
所以遲了也許十年,還是要有這一場道別。還是要承擔這份疼痛。也許這就是遲了這麼久的原因,現在的我,才足夠承擔得起這種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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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很大一部分綿綿的東西正在消失,然後長出新的比較硬朗的東西,可是在硬朗的東西裡面,還是有那些綿綿的東西。可能比較想要坐在紮實的椅子上大過於雲朵。人必然會從雲朵中墜落,因為無法把自己縮小成水分子。我們無法把自己縮小。儘管我們已經這麼、這麼小了。
說該說的話和想說的話,都會呈現我的粗糙,但可能,還是要說出來,我才會擁有形狀。我的意思不是一定得要向誰吐露,可能只是對著一張白紙寫下,用比心跳更小的音量,只有自己聽得到,那就好了。悲傷的心總是赤誠,因為無法偽裝。所以每一天都是咬牙度過的,不是因為不愛這個世界、不愛身邊的人。就是因為太愛了,才會需要咬牙撐過自己對於某些事物的灼熱感。
站在路口感受季節變換的時候,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變化,最後能做到的,就像一如往常謙卑地面對更迭的四季,我也要尊重自己的改變。我在這些裡面活成了我,未來將有所不同,但那還是我。
試閱2
【每一天都在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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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喜歡去看斑駁殘忍的那些,被辜負的地方,也有我的醜陋,不是從那裡長出來的,而是發生的事情,變成探照燈,讓赤裸的我顯現。雖然我沒有在第一時間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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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能同時抗拒又渴望某一件事,訊號會變得像是麻花辮,送不出去給誰,又把自己繞得一塌糊塗。起初我不知道,我的話語變成堡壘、變成我的城牆,一個人坐在牆內的時候,心滿意足,看見了牆外找進來的樹,才意識到忘了鑿門。重新鑿一扇門是否會動到根本,我不確定。或是爬出去,在新的地方重新砌磚,可能也行,到時候我會記得門的意義與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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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的時候會有一點痛苦的感覺,可是想想每一次都是這樣才看見了更裡面的東西,就會用力抹去眼淚。可以哭,可以模糊,但也可以痛苦,可以清楚。做了這樣的人,才知道每一天在忍耐的是什麼,才知道為什麼可以繼續忍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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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過的話沒有辦法漱漱口就吐掉。所以開始學會準備,自己出題,自己回答。如果說出了沒有準備的話,也是有可能的。那種話會奠基在其他看起來不是在準備的事情上。其實每一天都是在準備。這就是活著嗎。這樣真好。每一天也都是在抵達
試閱3
【辨】
「如果你想要看見我的紋理,請真誠地靠近我,請睜開你的雙眼、你的口、皮膚上面的毛孔。我無權左右你的感受和想像,但千萬不要輕易地以為那些是我的真實,那些只是你的真實。」
慢慢也成為了這樣的人。不讓自己的紋路積出灰塵,也不把稜角掛在門口。活得越趨清楚不是為了證明,而是能夠分辨什麼是自己的真實、什麼是別人的真實。
試閱4
【蕨類與變色龍】
有一股力量要衝破自己的身體,要向前去,但不需要抵達太遠的地方,只是前面一點點而已,可能是下一個街區、下一個紅綠燈的路口。我想要跑向那裡,我想要見到你再經過你,我想要跟你說聲,不要認出我的表情,不要拆穿我。
還好命運沒有賦予我那股力量。我站在原地,彎腰乞求。
你停在我身邊時有好看的、和我一樣的顏色。我想跟你走。我以為我們是一樣的。不是。我是蕨類,你是變色龍。你有遠方,我只有你。什麼是森林的意義,容納千萬種可能也容納千萬個不可能。你會與下一株植物戀愛嗎,你會追著蝴蝶跑嗎。所以不要認出我的羞澀,不要拆穿我的心意。停在這裡的時候,以我的顏色,愛你自己。我的快樂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