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采試閱,摘錄自本書第一章與第九章
你是學生,攻讀先進工程。在稍後的班級小考中,教授會要求你們為某項產品畫設計圖。
摩拳擦掌的你早有準備。不管考題是什麼,你相信自己會有絕佳表現。
展開考卷,繪圖鉛筆就擺在手邊。
考題要求你設計一款車用自行車攜帶架,附帶許多要求,重點是便於載卸自行車,攜帶架本身也必須方便車主安裝。
範例是一款現行的車頂式攜帶架,缺點是操作不便。架身以金屬管構成,橫越車頂以扣住自行車車輪,關鍵就在於車主很難把鐵管固定在車頂上,尤其是位於最中間的管子,除非車主又高又壯,否則既搆不著也使不上力。
你的設計必須儘量滿足考題的所有要求。限時一個鐘頭。現在開始。
你想著自行車和汽車,外型和大小尺寸,還有人得抬高自行車才能固定上去。
你攻讀工程可不是為了做個泛泛之輩。你不滿足於僅僅堪用的設計。你到這兒來就是為了做頂尖工程師。於是你拿起了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材質、外觀或取用方式不限,只要不超出考題的設定即可。你試想了幾個不同的角度,振筆揮灑起來。
但有個意象不停地跑進你的腦中:那個鐵管製車頂架,那個瑕疵品。
你畫的第一張草圖看起來就長得很像它。第二張也是。再試下去,不知怎的,你的設計就是繞著那個範例打轉──若這位車主在NBA籃球賽打中鋒,大概會對它愛不釋手。
你所不知的是,就在你試圖修改那個失敗的範例時,隔壁教室裡坐著另一組工程師,同樣要設計一款自行車架。
唯一的不同是,他們的考題裡不包括那個範例圖,也沒提示他們別把自行車放在車頂的中央。
時間到。研究員大衛‧簡森和史提芬‧史密斯比對兩組學生交上來的答案卷,發現極大的差別。看過範例的第一組較少人做出整體設計,更少人有原創性的構想;甚至,他們傾向於把自行車吊在一個沒有人能搆得著的地方。
不是第二組工程師比較優秀有天分,也不是他們比較懂自行車或攜帶架。只不過,第一組的題目是要求他們去解決問題,結果他們解決不了;第二組則只是單純地被要求去設計他們心目中最棒的自行車架,結果他們做到了。在這個過程中,第二組解決了一個他們根本就沒聽過也沒碰過的問題。
簡森和史密斯反覆進行這個實驗,更換不同的題目和受測工程師,每次都得到一樣的結果。有一題是為視障者設計一款量杯,明瞭問題何在的工程師逾半數無法解決問題,而另一組是全然不知問題存在的工程師,卻有高達百分之八十的人完成使命。在另一次實驗中,考題要求兩組受測者設計出可防傾溢的咖啡杯,結果第一組工程師的失敗率,是第二組的十七倍。
這些受測者都是非常傑出的工程師,具備足夠的知識、天分、技術和經驗,但他們會因不同的目標導引而展現出差異極大的成就。實驗中的第二組完全沒見過問題範例,沒把時間花在問題上,只管放膽用他們原本的才能創造出良好設計。知曉問題範例的第一組只想著要排除那些問題,以至於思緒就此「回不去了」。正如同班‧柯提斯專注於失誤時就無法把球打好,這些工程師專注於問題時也無法設計出好東西,但他們仍然持續地那般專注,是因為問題總是特別引人入勝,占據心思,讓人很難去想別的。
XXX
清單上有一些字詞要你唸出來。每唸完一個,你要把腦中跟著想到的字詞也講出來;這腦中的字詞只是你對前一個字詞的反應,無所謂對錯,重點只在於你要確實想到並講出來,所以毋須編造,憑直覺即可。
因此,這並不是測驗,沒有輸贏的問題。現在開始。
「黑暗。」
「柔軟。」
「平滑。」
「慢。」
「美。」
「高。」
「麻煩。」
「難。」
「正義。」
「光亮。」
「自由。」
「苦。」
「長。」
「喜。」
「靜。」
這張清單上總共有八十五個字彙。
心理學家對各年齡層的人進行這項字詞聯想與反應的實驗,試圖從中觀察我們的人格與氣質傾向。
早在艾伯特‧羅森堡改良這項實驗之前,大家用另一套方法來測量一個人的創造力,結果並不可靠──他們挑出人不尋常的反應,加總起來,判定選怪字眼越多的人,越有創造力。然而怪字眼也可能意味著那個人本身懂的字彙較多,未必代表發明能力或創造力比較好。
羅森堡提出的理論是,創意反應是從相對觀念、矛盾的思維和想像的構思能力而來。若一個人能在同時間保有兩個互斥的觀點,他便較可能從多重角度去剖析事物,而這種多變性也會大幅提升他辨識獨特解答的機率。
在字詞聯想的案例中,羅森堡相信,受測者越常講出完全反義的字彙,就越可能是個富有創造力的人。
為了測試這項假設,他找來兩組人,一組原本就從事創意工作,另一組則不是,同樣進行上述實驗並比對其反應,結果得到了證實:創意工作者所聯想到的反義詞,比非創意組的要多出百分之二十五,創意人的回答速度也比非創意人快上百分之十二。
羅森堡再進一步用創意工作的涉入程度,來為同樣背景的受測者分組,例如創意部門的一般職員和居領導職位者,果然發現越是富創意的人,講出反義詞的次數就越多。他甚至收集到十二個諾貝爾獎得主的測試結果──在所有的實驗數據之中,這十二個人講出來的反義詞最多,其反應時間也最短。
羅森堡也同時發現,這些創意工作者之所以能較快速作出反應,是因為他們早就在腦中將反義詞兩兩歸類成對,答題時幾乎是不假思索,故而大幅縮短了時間。
在那之後,他又以小說作家、詩人和其他類型的文字工作者作為實驗對象,得到更驚人的發現:這些人可說是重度的創意工作者,他們恆常在腦中設立互斥的論點,習於同時處理抽象與具體,能夠包容衝突,任由對立的意念激盪出新的想法,也往往兼備好與壞、善與惡的信念。說到兩相對立的信念,羅森堡發現作家傾向於給予對等的評價,因而能寫出新意和獨創性。
羅森堡的研究成果另有一項迷人之處:無論是反義詞的運用或創意力的高下,一概和智商無關。他額外給受測者做了智力測驗,在其中找不出關聯性,接著又去搜集學生的SAT成績,也同樣無法證實得分高的學生就比較擅長於創意思考。
我們都以為唯獨某些人有特殊技能,能夠想出創意方案,其實不然。只要不自我設限,任何人都能具備創造力,更可培養尋找解決方案的能力。在那八十五個字詞之中,你會答出幾個反義詞?假如你能答出七個以上,那麼你就屬於羅森堡分類下的創意組了。
問題總是出其不意地蹦到我們的眼前,幾乎擋住全部視野,逼我們不得不去直視它。一如前文所述,在認定問題「無法解決」的同時,假如你願意敞開心門,立刻納入對立的觀點,那麼你不僅能看清問題的全貌,也能保有問題「可以解決」的信念,進而突破新局。事實上,羅森堡發現人若是能接納對立觀念,他的創新思考能力就會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