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小弟（員工）的課】
第二課這是原則！：適時點出重點
這個名叫亞歷士的傢伙在曼哈頓擁有一家餐廳。他賭足球，和一位我認識的莊家賭到不可自拔。
亞歷士的餐廳每天高朋滿座，只能事先訂位，但他不斷宣稱他沒錢付給我的朋友。因此，這名莊家派出三名壯漢打斷他的手腳。
「我不管他有沒有當場付現金給你們，」在前往餐廳之前，莊家對壯漢這樣說，「已經太遲了；現在變成了原則問題。」
想當然爾，當餐廳快要打烊之前，一見到這三名彪形大漢走進來，亞歷士隨即試著把賭債結清。三名打手奉行我朋友的命令，拒絕收下亞歷士的現金，把整個地方搞得天翻地覆。
亞歷士最後付清了欠款。我問朋友，亞歷士那天晚上要付現時，他為何不接受。他解釋給我聽，他有幾百名欠款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建立名聲、確立他是個堅持原則的生意人。
他對我說：「如果一家銀行從不沒收汽車，誰會按時付車貸？」
我們多數人的行事方式，都是「拿了錢走人」的模式；有多少人願意堅守原則，承擔短期的損失以獲取長期的利益？
我們不能讓這些王八蛋玩弄我們。這種事會傳到街上去，害我們得退出這一行。
——黑道分子卡邁‧吉諾維斯
薩瓦托爾‧馬倫薩諾是美國最早一批黑手黨老大之一，他研究羅馬帝國，並仿造古羅馬軍團建構他的犯罪家族，有承擔地方總督角色的堂主或頭目，這些人負責統御一團的小弟。他甚至仿效凱撒大帝，確立自己是統治頭目的大帝。諷刺的是，馬倫薩諾也被自己人暗殺，和他的偶像凱撒大帝命運如出一轍。而當他握有權力時，馬倫薩諾堅守原則，這一點也和凱撒一模一樣。
在一場血腥內戰中打敗和其互為瑜亮的龐貝之後，凱撒大帝在羅馬掌握了權力。輸了戰事之後，龐貝出走埃及尋求庇護。當龐貝抵達當地之後，卻遭人惡意謀殺。刺客之後將他的頭顱獻給凱撒，當作禮物。
你可能會認為，這些外國人長途跋涉跑來獻殷勤，把對手的頭顱雙手奉上，凱撒大帝一定會因此龍心大悅。但凱撒大帝反而立刻將殺死龐貝的刺客處死。對凱撒來說，這是一個原則問題。雖然眾所皆知龐貝是他的死對頭，但龐貝還是羅馬公民，除了羅馬政府（也就是凱撒）之外，沒有人有權利奪取羅馬公民的生命。倘若凱撒寬恕殺死羅馬公民的兇手，那情況將會如何發展？
黑手黨就像凱撒一樣，會為未經許可的成員死亡復仇，就算此人是眾所痛恨，就算他到最後終就要死，也是一樣。因此，少有成員會在未經老大許可之下遭到謀殺。
黑手黨會堅守原則（如果務實可行的話），以追求長期利潤，還有，為了生存。
第四課 把槍收起來，扶著老人家過馬路：家庭價值
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有四個人，包括我，手持自動步槍坐在車子裡。我們被派出來，從間看著對街那家貨運公司，等待一輛卡車從倉庫開出來，我們要在幾條街外搶劫。
忽然間，有位老先生在對面走下人行道，開始過馬路朝著我們而來。他走得很慢，眼看車子就快要從兩方朝他而來了。他一定有點暈眩了；他的雙腿開始抖動，然後跌了下去。我們四個人都把槍丟下，從車子裡彈出來，朝他衝過去，一邊擋開衝過來的車子。我們把這位老先生扶到人行道邊緣，讓他喘口氣。幾分鐘之後，我們幫助他站起來，讓他能前往要去的地方。
在此時，一小群人在我們身邊圍了過來。現在我們全被可能的目擊證人看光光了，於是搶劫取消。我們回到車子裡，一起去吃午餐。
我們痛罵老先生出現的時機不對，但沒有人後悔幫了他一把。總是還有其他卡車可偷，但這位可憐的老先生只有一條命可活。我並不是說我們是天使（或許是墮落天使吧）；我們本來可是要拿著槍抵著某個人的頭。但就算是像我們這麼壞的人，在家裡、在黑手黨裡也有人教我們要尊敬長者。
這也就是為何我們四個人同聲一氣，願意放棄高達百萬的立功機會去協助一位老人家。聽我們講當天這個故事的江湖中人都開我們的玩笑、笑話我們，但每一個人都認同我們的行為。
查理，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犯下這個天大的錯誤，跟著朱塞佩走？他跟你不同類；他沒有任何價值觀。
——薩瓦托爾‧馬倫薩諾對查爾斯‧「好運」‧路西安諾說的話
黑道雖然殘酷殘暴，但也有價值觀。事實上，回過頭去看，我會把身上比較好的人格特質歸功於黑手黨。我學到的東西可以列成一長串：要直截了當；除非你能做到，否則不要輕易許諾；付帳和收帳一樣重要；尊重別人的家；不要含怨……
在黑社會，接受組織價值觀的人，會成為最會賺錢的人。
每家公司應該都要有一套價值觀，而且每位員工都要能認同這些價值觀。這種共同的立場，將會反映在公司的形象及其商業操作上面。
如果能信奉一套價值觀，不管有多扭曲，在黑手黨這樣的黑社會裡都能創造成就，那麼，真正的價值觀在正當的世界裡又能把你和你的公司推向什麼境界呢？
小弟：「我的業務是買進和賣出。」
堂主：「我不要你賣出這種爛東西。」
小弟：「但是這可以賺很多錢；這一行就是這樣做的。如果我們不插手，就沒辦法維持競爭力。」
堂主：「如果你不住手，你就會死。」
——甘比諾家族的堂主要求一位涉及色情業的屬下遠離兒童色情和人獸交，不然就要取他性命。
第六課 最後別淪落被丟進後車箱：避免辦公室政治
甘比諾家族的堂主美髮阿提和我一起到紐約州北郊一處馬場度假，有一天晚上，在晚餐桌上我們聊到山米‧「蠻牛」‧葛拉瓦諾這個名字；此人剛剛受命擔任我們家族的老二。我還沒見過山米，因此我問阿提喜不喜歡山米。
阿提看著我，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埋頭苦吃。如果阿提對山米破口大罵，那股衝擊還不如他的沉默來得深刻。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要遠離蠻牛山米；此人殺掉某些他自己的密友與親人，並和政府合作，背叛其他人。我從阿提身上學到的真正教訓是，涉及辦公室政治時一定要閉上嘴。在街頭打滾半世紀之後，阿提壽終正寢。知道何時應該保持沉默，是他能好死的原因之一。
戰爭是很難的角力賽，但我認為政治更麻煩。
——英國陸軍元帥伯納德‧勞‧蒙哥馬利
喬‧比羅提是個強悍的老江湖，整個人硬挺得就像是橄欖色的消防栓一樣。喬有個兄弟叫湯米‧比羅提，他也是犯罪家族裡的老二，和甘比諾家族裡的老大保羅‧卡斯特拉諾一起在曼哈頓史巴克斯牛排館前遭人殺害。
當約翰‧高提繼承卡斯特拉諾、成為家族中的新老大時，他提到一件事，就是想把喬也一起殺掉，這是因為顧慮到喬可能會為兄弟之死報仇。但喬一直緊閉著嘴巴不作聲。他很聰明，知道自己還沒有足以挑戰高提的力量。當被問到他有何感受時，喬聳聳肩，宣稱他完全不覺得怎麼樣；完全公事公辦。
你大可大聲嚷嚷說你對約翰‧高提的血腥統治有何感想，但任何其他暴君，比方說史達林或毛澤東，絕對不會冒這個險。喬本來可能會被剁成肉餅；家族裡垂直整合犯罪鏈中的哥倫比亞籍領導人甚至會斬草除根，殺光喬和湯米的小孩（一共十八人），以杜絕任何孩子長大後回來為父親復仇的機會。
雖然是高提展現了慈悲心，但喬能夠生存下來，他自己也有功勞；如果他開了口，一定早就死了。
在喬‧比羅提獲得一線生機的同時，甘比諾家族裡另一個黑道分子路易‧米力托卻自掘墳墓。
米力托對於新體制的任命決策有意見，他覺得自己被忽視了，因為獲得升遷的是比較沒經驗的成員。米力托不像比羅提這樣閉緊嘴巴，反而表達了他的不滿。新的體制要求他立刻消失。動手殺米力托的殺手對著他的下巴射了一彈，是「叫這王八蛋閉嘴」的一槍。
路易（米力托）知道規則……他在玩一個很危險的遊戲，而他輸了。
——山米‧「蠻牛」‧葛拉瓦諾
黑道分子喜歡賭馬，但他們知道，輸在跑道上的機率比贏的機率高太多了。介入辦公室政治就像賭馬一樣：你非常可能會輸。能夠冒出頭的人，是那些看著賽馬卻沒有下去賭的人。
美髮阿提和喬‧比羅提知道什麼時候要安靜；路易‧米力托不斷喃喃抱怨，最後被衝出消音器的子彈呼嘯聲給中止了。
避開辦公室政治；企業能生存最重要。
【給堂主（中階主管）的課】
第三十二課 如何不用到槍就命中目標：激勵你的員工
美國檢察署要起訴搶案時，通常都會鎖定集團的領導者，也就是所謂的「首腦」。
如果你想過的話，可能會認為「首腦」一詞比較適合用來形容偉大科學家史蒂芬‧霍金，而不是罪犯。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個詞還蠻貼切的：可用來形容犯罪行為中某個可以主導其他腦袋的腦袋。
黑手黨人在法庭上被定罪時，法官通常會判首腦刑期長於其他共同被告，這是因為法官知道，其他的共犯很少（就算有的話）是自發行動。法官瞭解，多數人需要有別人想出點子、建構計畫及刺激他們採取行動。而這個別人正是首腦。
在我的搶劫訴訟當中，我就被聯邦檢察官貼上首腦的標籤。這是對的。我想點子，我把想法推銷給我的小組（這些練習讓我變成出色的業務員），之後激勵他們相信這是一個可以實現的點子。
我很驚訝地發現，我手下的人很少想到為即將到來的週末做點什麼計畫。他們自己沒有遠見，他們需要指導，他們是一團需要人捏塑的鬆散黏土。這一點可能會、也可能不會讓你覺得意外，但我手下這些人正代表了這個世界大多數的員工。要不要變成他們的首腦，由你決定。
少有人有這樣的規劃；他們勉強度日，沒有計畫，而且都是落在所屬行業的後段，而且在做完每一次行動之後，就等著外面的刺激。
——羅夫‧瓦爾杜‧愛默生
不管黑道白道，沒有願景的人不相信自己有能力有大成就；基本上，他們不相信自己。但如果因為你出線成為領導者而讓他們相信你，那麼你可以在他們身上輸入一種強烈的信心，激勵他們，向他們保證「我們」辦得到！
我們一詞給他們一個依附在你之下的機會，讓他們和你一起有所成就。如果他們相信你，現在他們以後就會信仰自己。
透過強健的領導及適當的鼓勵，你可以激發幾十個人奮起，把你自己單汽缸的企圖心放大，變成幾十個汽缸動力的火車頭，準備攀越任何高山。
第三十四課何時替老大擋子彈
許多黑道分子全心全意信仰江湖、指揮系統、寧死不屈這些東西，而且願意為了組織的利益而犧牲自己。
有些黑道分子則抱持保留自我的心態，只有在長期對自己有利時，才會替老大擋子彈。
組織型犯罪是沒有意識型態的企業。
——豪爾‧阿巴汀斯基
後者是商業世界裡最好的作法，也是唯一的方法。
在為主管挨子彈之前，要想到你可能不會因為這樣的犧牲而獲得回報。就像其他人一樣，你主管的過去也有跡可尋。他會和員工站在一起嗎？會支持他們嗎？他是不是踩在別人的背上才站上今天的地位？
知道主管如何對待過去那些曾經為他犧牲的人，應可幫助你做決定。在你挨子彈之前，應該要確定有很多證據暗示你的犧牲會獲得回報。簡而言之，要權衡你的長期獲益與短期犧牲。
第三十七課 把骰子丟高一點：面對不合理的最後通牒
凱撒大帝成為戰場上人盡皆知的大將軍，回到羅馬，元老院眾議員非常嫉妒他的名氣與成就，因此對他發出最後通牒：「放下你的指揮權返回羅馬，不然的話，就等著承受嚴重後果。」
凱撒知道這是不合理的最後通牒。如果他不服從，就會被貼上叛徒的標籤，烙上死亡的印記；但如果他返回羅馬，反正元老院也會想辦法除掉他。他決定要殺出一條路。
希臘哲學家普魯達克（Plutarch）告訴我們，在返回羅馬的路上，凱撒跨越盧比河之前說了「把骰子丟高一點」這句話。凱撒帶
著軍隊進入羅馬，解散元老院，推翻了共和國。
凱撒賭了一把，本來可能遭致大災難的，變成了他最大的勝利。他之後仍被殺，但這次是因為其他原因了。
當約翰‧高提還是堂主時，他的兄弟吉恩和密友安吉羅‧盧吉羅是他手下成員。相關單位錄到了安吉羅從事毒品交易，錄音帶裡也牽連到吉恩。除了法律面的錯綜複雜之外，現在吉恩和安吉羅和甘比諾家族之間也出問題了，因為家族禁止販毒。錄音帶送交給吉恩和安吉羅，這會是未來他們出庭時的證據。甘比諾家族的老大保羅‧卡斯特拉諾要求高提去弄來這些錄音帶並交給他，讓他可以親自審查並做出決定。
高提面對一項不合理的最後通牒：拒絕老大的要求並因為不服從而死，或者，把錄音帶交出去，而這樣做又會導致他的兄弟和密友被殺。
你要怎麼辦？
高提仿效凱撒的劇本，「把骰子丟高一點」。
他很快地規劃並執行這項世紀大謀殺。在某個夜晚，高提對甘比諾家族發動攻擊，在一陣激烈槍戰當中殺了老大與老二。
沒有人喜歡拿自己的生命這樣豪賭，但如果你在工作或生活中收到不合理的最後通牒，有時候你真正能做的唯一選擇，就是「把骰子丟高一點」，看看它會落在哪裡。
命運知道我們是會越來越認命的動物，它會讓我們陷入一團混亂，把不合理的最後通牒帶到我們面前，強迫我們繼續前進，以便導引我們走上新方向。
如果你是好人，失業通常表示有更好的工作在等著你。如果你是對命運沒什麼信心的人，這種說法可能會讓你覺得太過份了。但我向你保證，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不要讓膽小怯懦阻礙了你的命運。
就像凱撒和高提一樣，把骰子丟高一點。
【給老大（老闆）的課】
第六十五課 不用建洋基體育館，只要提供水泥就好：看見新行業
過去的黑手黨會穿著細條紋西裝並戴頂軟呢帽，現在看到的黑手黨則穿著T恤和牛仔褲。
想一想李維‧史特勞斯最初的商業作法；他是利惠公司（Levi Strauss & Co.）的創辦人，他的藍色牛仔褲非常適合現代的黑道穿著，更是黑手黨之道的完美比喻。
史特勞斯是在淘金熱之前來到美國的移民。一八四八年，加州發現金礦，隔年，全世界每一個夢想家都跋涉到大西部。他們做著摘星的夢，手指都刮到見骨了，就是為了要挖出讓他們一輩子富貴榮華的閃亮金塊。找到金礦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的人最後不再心存幻想，回家去了。有些人漫無目的流浪，拿自己的人生去賭博去賣淫，最後終於被磨耗殆盡，就像被他們挖得滿目瘡痍的土地一樣。
史特勞斯與這些作夢的人不同，他有能力看見真正的金塊。每天都有一車一車的人抵達加州，他們必須滿足生活和工作的基本需求：飲食、衣物、鏟子、十字鎬、褲子、靴子、籃子、梳子和手帕等等。史特勞斯在淘金熱中心地帶舊金山開了一家綜合商店，販賣工人為了討一口飯吃所需的一切，包括他自己專門設計的工作褲：藍色丹寧布牛仔褲。
史特勞斯從不追逐黃金的耀眼光芒，但他是淘金熱創造出來最富有的人之一。時至今日，所有人都還穿著他製造的藍色牛仔褲，包括黑道在內。
聰明的黑道會運用和史特勞斯同樣的商業原則來經營事業。他們可能拿不到興建洋基體育館的大合約，但是他們可以做好準備，供應百萬種周邊需求。
洞察力強的黑道分子，可以用其中代表的賺錢潛力來分析任何大型計畫。
就讓我們來看看洋基體育館。要興建這麼大的工程，必須要把原地點的大量石頭土堆挖走，有一部分可回收；水泥工程的契約價值可能是二千萬美元。另外還有鋼鐵、鋼筋、線路、水電以及木工。還有幾千名工人的飲食呢！
花幾分鐘想一想這座體育館，打開你的心胸，思考其中的獲利機會。草皮、泥土、塑膠座椅、電子看板、旗桿；這份清單很長，我們才剛剛開始列而已。還有，營造工程要持續好幾年。
以性質來看，黑社會犯罪活動千變萬化，一直都在回應市場狀況的變動，善用合法社會提供的三角形式賺錢機會。
——保羅‧陸德，《組織型犯罪》
芝加哥黑道分子莫瑞‧「駱駝」‧亨佛瑞斯總是在尋找下一頭金牛；一九三○年時，他還真找到了，而且是貨真價實的牛。當每個黑道分子都在為非法威士忌而鬥爭時，亨佛瑞斯注意到牛奶的需求比酒精更大，於是成立了米道慕爾乳品公司以滿足需求。順帶一提，你應該感謝米道慕爾這家公司，因為是他們率先在牛奶瓶貼上使用期限；小孩因為喝到壞掉的牛奶而生病，是黑道最不需要的負面新聞。
就像李維‧史特勞斯一樣，黑道可以找到不會閃閃發亮的金礦，就算是從牛身上噴出來的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到今天，黑手黨在全球四十多國營運，但都是合法的。史特勞斯的牛仔褲賣到六十多國，他比黑道多了三分之二。
第六十七課 沒有追蹤後續的勝利，就像沒有甜點的義大利麵套餐：危機管理
一九八○年三月二十一日，晚上十點，費城街上。一輛暗紅色的雪佛蘭停在一排連棟住宅前面。老大安吉羅‧布魯諾坐在車子的助手席，由同一犯罪家族的成員載他回家。當這兩人在停妥的車子裡聊天時，第三個人過來了，並用一把手槍抵著布魯諾的腦袋。扳機輕輕一扣，接著是一陣響亮的爆炸聲。這名統治費城二十年的人物，他的腦漿被轟出了腦殼。這位費城黑幫的長期老大，終於被迫退休。
這個費城犯罪家族陷入嚴重危機。
這樁謀殺背後的兇手是安東尼‧「香蕉湯尼」‧卡邦尼格羅，也正是這個家族的顧問。顧問是一個通常需要有智慧才能坐上的位置；卡邦尼格羅的心思，就像香蕉一樣，容易彎曲。
當時，家族裡沒有任何人知道誰在幕後策劃。既為顧問，就有人來詢問卡邦尼格羅的建議。但他沒有為部隊來一段領導人精神講話，或是指定一位工作人員緩和緊張，反而躲在澤西，等著聽後續發展。他完全沒有策略，他只是假設每一個人都會發現是他殺了布魯諾，並且因為恐懼而加入他的陣營。他完全未展現出任何外交謀略，完全講不出任何理由來寬慰布魯諾的友人，而這些人一定會因為他的死而深感憤怒。
當卡邦尼格羅的自己人問他下一步該如何時，他對他們說：「什麼都不要擔心。」他大開派對，慶祝他的「勝利」。
一廂情願不可用來頂替正規危機溝通策略。
——史帝夫‧阿杜巴托，《他們在想什麼？：危機溝通》（What Were They Thinking?:Crisis Communication）
卡邦尼格羅陷入了嚴重的迷惑當中。布魯諾死後不到一個月，卡邦尼格羅赤裸的屍體被人發現，就丟在一部車的後車廂裡。他被打過、勒過、刺過，並遭到槍殺。他的喉嚨裡塞了幾百美元的現金，屁股也有。
卡邦尼格羅的第一個錯，是殺了「紳士老大」布魯諾，家族裡大部分的成員都愛他，而且他和其他家族也關係密切。但只要一點點宣傳鼓吹，卡邦尼格羅或許就可以拉低大家對布魯諾的高評價，讓他的行動合情合理。卡邦尼格羅第二個、同時也是更危險的錯誤，就是他相信重大危機會自行解決。
因為卡邦尼格羅完全無法認知或應付謀殺布魯諾後接踵而來的危機，這個費城犯罪家族於是爆發內戰。二十八名黑道被刺死、被槍殺，還來不及暫時休戰以阻擋暴力，家族就已經分崩離析。沒多久之後，敵對再起。
香蕉湯尼還真是沒用的香蕉。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十六日，傍晚尖峰時間，曼哈頓市中心。聖誕節的購物人潮湧進街上，一輛黑色的林肯轎車停在一家牛排館前的人行道旁。當兩個打扮得體的人從車子裡走出來時，四名穿著白色軍用雨衣，戴著俄國毛帽的殺手走了過來，用連發的子彈猛攻。美國最有權力的黑道老大及老二，就這樣倒在血泊中死了。殺手消失在人群裡。
甘比諾家族陷入重大危機之中，
任何殘暴的野獸都做得到當街開槍，但在接下來幾個小時，這場雙殺保羅‧卡斯特拉諾與湯米‧比羅提的幕後主使約翰‧高提，證明自己是危機管理的大師。
伯修斯在他的敵人知道，甚至起疑之前就撂倒他們，並以暴力拿下他用犯罪贏來的王位。
——李維，《羅馬史》
這場謀殺非常有可能導致甘比諾家族內的全面戰爭，或是演變成對抗其他紐約犯罪家族的腥風血雨。接下來就要說明這一場更大規模的浴血戰如何消弭於無形。
甘比諾家族要求查出誰在幕後策劃謀殺，紐約其他犯罪家族亦然。黑手黨不喜歡曝光，但美國國內每一個主要的新聞來源都報導了這次的謀殺案。
高提不確定他自己的家族會甘心接受他成為他們的新老大，因此他請來一位大家都喜歡的人擔任公關：衰弱、年邁但備受尊重的黑道分子喬‧加洛（和「瘋喬伊」‧加洛完全無關）。加洛立即和家族裡的眾堂主召開會議，向他們保證整個家族依然完好無缺。高提之後發送訊息給其他家族，說甘比諾家族內部正在調查這樁謀殺案，不需要外界的協助。
一九七八年教宗若望‧保祿一世被殺之後，身為嫌犯的梵諦岡官員，也和高提玩同樣的把戲，對義大利政府說他們正在自行調查教宗的死因，不需要外界的協助。不管是美國黑手黨或是羅馬教廷，義大利人的哲學都可追溯回到馬基維利。
當其他家族站在旁邊等消息時，高提挪出了一些空檔，鞏固自家內部的權力。他要求他的公關人員加洛和堂主們召開第二次會議。這一次，加洛提議投票選出下一任老大。高提並非政治學的高材生，但他直覺上仰賴共產黨的招數：每一個人都跟著史達林投票，不然後果自負。
這是向前邁進的好步，但他可沒有時間休息；這可不是童子軍投票選新領隊，還有很多可能仍在規劃反攻的殺手。
接下來，高提把潛在的敵人變成朋友。藉由接手家族，高提移至權力中心，從史坦頓島及布魯克林來到皇后區。為了撫慰覺得被忽視的布魯克林嗜血分子，高提指定頗具領袖魅力的布魯克林堂主法蘭奇‧狄西科為他的正式老二。為了安撫認為高提不過是毛頭小子竄出頭的老一輩，他指定老態龍鍾的黑道喬‧平尼擔任顧問。
高提也從重要地區提拔強硬的黑道人物，他知道為了回報獲得更高的位階，他們必須對他輸誠。
沒有再多灑一滴血，那個星期還沒過完，甘比諾家族就在高提的曼哈頓總部前排排站，準備接受新老大。其他家族雖然對高提的舉動很困惑，但至少很滿意甘比諾家族恢復秩序，因此允許高提繼續擔任老大。
在卡邦尼格羅政變期間，同樣在這個時間點，他的黑道伙伴則是把錢塞進他的屁股裡，把他當成販賣機。
在危機當中，要快速行動，指派公關人員到處傳播正確的訊息，並運用積極的外交手腕。不管是和員工或是公眾應對，要用恩惠來贏得支持。危機不會自己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