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歲,我只要一個最舒服的自己。
一年一眨眼就過了
朝30歲又前進一步。
發現20幾歲的日子
好像總在透過短時間的不舒服
想換得未來的幸福。
那些犧牲,我曾以為是聰明的選擇。
◇◇◇
當我犧牲生活,換一份穩定工作;
犧牲自我,成全愛情;
犧牲青春,換一個「不後悔的30歲」。
我曾以為拚命犧牲自己會換來想要的,
卻發現即使換到了,自己也早已失去自己了。
25歲,喜歡交朋友,朋友多到記不得名字,我深怕獨處。
30歲,發現朋友其實很少,而我卻不再因孤單而焦慮不安。
25歲,週末都是認識新朋友的飯局。
30歲,我只想待在真正令我舒服的人身邊。
25歲,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我會繼續執著。
30歲,不愛我就拉倒。
25歲,相信等待會換來對方一點憐愛。
30歲,即使單身,也不想將就一份卑微的愛情。
25歲,若深愛一個人,對方比自己還重要。
30歲,期許你我都能愛自己多一點,我們互相扶持,但深知,更該優先照顧的,是自己。
25歲,愛情或工作裡,多少得承受一些委屈。
30歲,願自己多了一份選擇權,若該放手,果斷放手。
25歲,誰要是委屈了我,我會心中忿忿不平。
30歲,不再為不值得的人事物,費時間、費心力。那些令人不舒服的人,劃清界線就好了。人終究都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他人的負能量,與我無關。
25歲,那些傷害我的,我必加倍奉還。
30歲,我相信世界是善意的,願我也總是善良的。
25歲,對別人的行為不滿意,容易生氣。
30歲,不再讓別人的過錯,懲罰到自己身上。
25歲,我告訴自己辛苦一點沒關係,我會換得未來的收穫。
30歲,我只想現在立刻舒服。
25歲的迷惘,在30歲前一一解開了;而30歲又有了新的迷惘,卻不再拚命想找到解答,而是學習與迷惘和平共處,理解迷惘只是一種人生的常態。
25歲相信自己很真,覺得別人複雜,覺得很多事不公平,對社會有點敵意。而30歲,我依然相信自己值得被溫柔對待,也願意先把善意拿出來,學習溫柔對待世界。
25歲和30歲,最大的差別,大概是你不再要求自己完美,知道自己不適合什麼,知道該放棄什麼;明白有些努力,適度就好,不再為了別人累到自己。
不再追求某個身外之物,而累得要死要活。
有些辛苦,真的不必承受。
30歲,
我只要一個最舒服的自己。
世上沒人
能天長地久。
什麼是孤獨?
孤獨是在一群朋友裡寂寞
是笑臉背後有無法言說的疲憊與難受
是身邊睡著一個人你卻與他無話可說。
是你拚命和他人訴說自己
卻始終沒有人懂你。
◇◇◇
把自己的真心、不堪的過去、心裡的結、負面的情緒,掏出來給別人看, 不是舒服的事情,因為沒人能理解百分百的自己。
他們理解了百分之四十,以淺薄的認識,定義了你,接著衍生出同情、誤解、輕視、悲憫、指責。
此刻,你更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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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信義區是整座台灣最繁華的地區,有最精緻的商業區,最奢侈的豪宅,最高的台北一○一,世俗認定裡最好的生活。要在台北生活,好, 那我們拚了命也得住上這裡。與同樣離鄉背井的朋友,我們在市中心散步了五個小時,看見寬敞之巷道、宏偉之挑高,追求質感而非譁眾取寵之建築設計,棟與棟之間的綠樹林蔭遼闊,大面積的落地窗,像在炫耀私生活。
這五個小時的散步裡,他告訴我,其實他離開家鄉,來到台北以後,總是非常寂寞。即使在學校交了朋友,早上上課,下午打工,晚上夜遊,填滿每一天, 也無法填補他心中的空虛。即使他有喜歡的人,與喜歡的人一起上課,他也依然感到離開家鄉後,毫無歸屬感的內心空洞。
即使身邊有個人,你也會感到寂寞? 那你希望你喜歡的人如何待你? 我問了身邊那位寂寞的朋友,他回答我:「沒什麼,就希望他天天纏著我,纏我說話,追問我的行蹤,問我在幹麼,問我吃飽了沒,聽我在聽的歌,要我聽他喜歡的歌,無聊就打給我,沒話說也打給我,隨便,就是拚命黏著我就行了!反正我喜歡,不會膩!」確實這是互相喜歡之人,最可愛的相處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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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開始那份「最可愛的相處方式」之前,
我們必須先打理好自己,
擁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有能力讓自己物質無虞,
能夠照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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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北只要我們拚命十年,一定能有房子落地生根。」朋友說,那些住在大房子裡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台北人,與我們同樣來自外地的並不少。
五個小時的文化衝擊,我回到5,500 元的月租小房間,他回去與室友分租的小套房,那個晚上,我們都在心中埋進了一份理想:我們相信,只要拚命工作十年,我們都可以擁有自己的家。我們想住進我們最嚮往的市中心,我們誓言要做到,我們想生活得更好。我們的迷思,是再辛苦也要住在台北信義區,這裡是我的夢想啊,我喜歡這座城市啊,喜歡這裡的方便,喜歡這裡的舒適,喜歡這裡的自由與商業活絡。好像不論你是什麼形狀,總能在這塊文化多元的土地上,找到能容納自己的一個家。
後來的台北,在不停埋頭工作的日子裡轉瞬就過,犧牲的是自由, 放棄的是親人與摯友,失去的,是身上的味道─我不再像是從外地來的孩子。回家鄉的次數少了,與父母的親密淡了。
我們不再在意自己的出生地,某幾次到外地出差時,當被問及:「你來自哪裡?」曾經的回答是:「我是金門人(或台南人、花蓮人)。」忘了從哪一天開始,我們只回答「從台北來」,而不再以家鄉作為自己的代名詞。
擁有的是回憶之空白,情感之空窗,複雜的情緒從未真正釐清消化, 與自我認同的放爛和逃避; 只要向外追求就好,那些內在的探索,不重要。可幸好,在事業上的努力經常不會辜負自己,你的犧牲總能換得什麼,而我換到的,是一份還可以的收入─買不起台北的房子,但再也餓不死。
三年前,我終於搬離了工業區,告別天天騎摩托車一小時,塞在車陣裡呼吸廢氣的日子,搬進了台北市信義區─台北房價最貴的地段。終究是買不起房子,於是我租了一份生活
。
那年與工業區的鄰居們挨家挨戶道別,鵝肉店老闆,再見。豆花店阿姨,不要難過啦。雞排店大叔,謝謝你的照顧。綠豆湯小哥,我會記得你。寫了卡片道別,我說我不會再回來,絕對不回。我離夢想更近了,你們要恭喜我呀,不必捨不得。謝謝你們,那些疲憊的日子,謝謝有你們,那一顆偷偷送我的滷蛋,那一碗硬是不收錢的豆花,那一杯深夜幫我留的綠豆湯,都讓我離鄉背井孤身奮鬥的日子裡,能再多勇敢一點點。
離開工業區的那一個搬家日,搬家工人扛起我的行李,他說我的行李是他見過最少的,他不好意思收完整的費用,私下打了九折。我說常常搬家的人會知道,其實自己沒有資格擁有。在台北生活將近八年,我已經搬家十三次了,我盡量不購物,並不是負擔不起物品的價格,而是負擔不起帶著它們四處搬家。於是我讓自己崇尚極簡的生活模式,並不是我樂意,而是我必須。
在台北漂泊的日子,負擔不起的,不是吃的穿的用的,而是當你買下它們,下一次搬家,你不一定有能力帶著它們一起。比起房租漲價,更讓人害怕的是房東突然不租給你,你得帶著一堆行李不停搬家,像是永遠無法扎根下來。
小貨車載著我的行囊,流汗的工人與我,貨車副駕駛座看見的風景很清晰, 我看見自己離工業區越來越遠,我說我不會再回來了,我會找到我嚮往的生活。再見,工業區。更好的生活,我離你更靠近了。
誰也不知道,這條名叫更好的生活之路,是好或壞?沒有親自確認過,我總不妄下定論,我得親身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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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日子, 真的比較好嗎?
其實至今無法定義。
只知道,
租來的生活, 終究是租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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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付房租,我必須花上大多數的薪水,省去不必要的開銷,同一件外套穿一整個冬天,娛樂活動不配擁有,控制每天的餐費,來餵養我嚮往的「好好生活」。這戶房子有四公尺高的落地窗,室內挑高樓中樓,一層是看電視追劇的空間,二層是床和盆栽。雙面L型採光,每天早晨六點半,太陽曬上我的枕頭,植物向光生長。早晨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台北一○一,它傍晚的燈光秀讓我見識台北的繁華。我的浴室露天,我曬著太陽洗澡, 我在淋浴時能眺望一座城市。我從高樓望向附近矮房,家家戶戶亮了燈,暖黃光,冷白光,三代同堂或情侶相依偎,各種家庭,各種生活,看著,我感覺離台北很近。好像一個瞬間,我差一點成為台北人,差一點就能擁有歸屬感,差一點從此被這座城市接納。
可我才知道,原來最好的生活,並不適合每一個人。
為了負擔昂貴的房租,擁有不那麼寒酸的居住環境,得拚命撐起自己的薪水行情。然而刻意撐起的日子,不會長久,最終只剩我自己,一個人堅持著最初對美好生活的想像。朋友們打消了定居台北的念頭,同樣的支出,在郊區有更寬敞的生活空間,更人性化的生活模式,更輕鬆的財務標準。
台北的套房價格,空間小如地鐵站裡的公共廁所,至少價值1,000 萬台幣;想要一個真正像家的房型,至少3,000萬台幣才夠一家三口居住。而我買不起,至少暫時租了一種生活。
不斷賺錢支付高額房租的輪迴裡,我似乎永遠無法與這座城市和平共處,每當房東一聲令下,我就得離開我的「家」。我以為的家,這戶條件極高的房子,我添購了家具,設計了滿足我美好生活幻想的一切,以為就能離家的夢想更近,卻發現自己太心急。我急著租了一個美好的幻想,體驗著家的錯覺。
台北房東的殘酷,是每年漲一次房租,每年得搬家一次。當租約到期,房東開口將租金漲為原先之兩倍。我才明白,這一切都不屬於我。即使都屬於我,也只是一份物質,我的家人在哪裡?哪裡才是我的家?我好想逃,逃離這座苦撐十年卻從未真正有所歸屬的都市。當我意識到生活的主控權並不在我手中,當我驚覺自己成為房租的奴隸,為了供養房東貪婪的胃,我的犧牲沒有止境,失去選擇權地拚命工作。而最終, 我看似擁有的,皆是別人的。當他不樂意給我時,我的美好生活,瞬間被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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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0 歲, 你會發現那個2 2 歲新鮮的自己已經死了,
死在拚命賺錢卻存不了錢的日子裡;
死在認清2 5 歲的夢想, 有百分之九十九無法實現的那一刻;
死在錯把同事當作朋友, 才發現職場不過是因利益而相聚;
死在花了九成時間工作, 某天驚覺摯愛與親人瞬間老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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