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安妮的認錯
「阿姨,下週三主日學校的老師要帶我們去哈蒙.安德魯家的草原野餐,那附近就是『閃耀之湖』。我一聽到這消息時,背脊瞬間感受到一陣涼意。我真的無法相信這輩子可以去野餐,黛安娜還說可以吃到冰淇淋,這一切是不是在做夢呢?」安妮衝進屋內,她的眼睛閃閃發光、兩頰泛紅、沒綁辮子的長髮在身後飛揚著。
「安妮,你看時間,我叮囑你兩點要回來做針線活,結果你跟黛安娜玩得太久,又跟馬修聊個不停,完全錯過了規定的時間!為什麼你不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回來?」瑪莉娜嚴肅的教訓安妮。
「我是很想準時回來,但是那『悠閒的野地』深深吸引了我,而且我也想先告訴馬修叔叔知道我即將要去野餐的事。請問我可以去野餐嗎?」
「當我交代你什麼時候回家,就得什麼時候踏入家門,不可因為任何事而耽擱,但我會讓你去參加野餐的。」
「但是……」安妮有些結巴:「黛安娜說每個人都要帶一籃食物去,不過,我不會煮東西。去野餐沒有蓬蓬袖可穿也就算了,如果連個食物籃都沒有,那就真的很糟糕了,所以我打算從現在開始祈禱……」
「你不用祈禱了,我會幫你準備個食物籃的。」瑪莉娜打斷了安妮的發言。
「親愛的阿姨,您真是對我太好、太感謝了!」安妮衝進瑪莉娜懷裡,並且在瑪莉娜的臉頰上啄了一下。這是瑪莉娜生平第一次被小孩親吻,一陣甜美的感受襲上心頭。不過她並不喜歡在別人面前顯露情感,於是粗魯的說:「好了!別再胡鬧了!以後我交代的事要確實做好,現在快去縫碎布吧!」
野餐前兩天的週一傍晚,瑪莉娜滿臉愁容的從房間出來,她叫住安妮:「你有沒有看到我的紫水晶胸針?昨天傍晚回來,我把它放在針包上,可是現在已經不見了。」
紫水晶胸針是瑪莉娜母親的遺物,由上等紫水晶製成,非常美麗。昨天瑪莉娜把胸針別在披肩上去教會時,安妮見到了還大大稱讚一番。
「今天下午您出門時,我經過您房間時還有看到。」安妮回答的聲音非常小。
「你有碰它嗎?」
「有……」安妮有些吞吞吐吐的說:「我試戴了胸針……因為我很好奇它戴起來是什麼樣子。」
「你怎麼能這樣?第一,你不該隨便進入別人的房間;第二,你也不應該亂碰不是你的東西。你最後把胸針放那兒了?」瑪莉娜有些惱怒。
「我把它放回原位了。事實上,我只有試戴不到一分鐘而已。」
「你沒有放回去,因為我在針包上沒看到胸針。我再進房間仔細找一次,如果還是沒有,就代表你弄丟了。」
結果瑪莉娜仍舊沒有找到胸針,她氣呼呼的回到廚房對安妮說:「老實說!你是不是帶出去弄丟了?」
「沒有,我真的沒有拿出去,如果我說謊的話,請把我送上斷頭臺好了!」安妮甚至伸長了脖子。
「你一定在撒謊。現在回到房間去反省,除非你願意說實話,否則不准踏出房門一步!」
安妮認命的爬上樓,瑪莉娜的心卻沒有因此平靜下來,她想著:「這麼珍貴的東西,被安妮弄丟了可怎麼辦才好?她應該不至於偷東西,但很有可能帶出去玩,又沉溺在自己的想像裡,一不小心弄不見了,結果因為怕被我處罰而說謊。跟一個狡猾、不可信任的孩子住在一起太危險了,比弄丟胸針還讓人傷神。如果她第一時間說實話,我還不會這麼生氣。」
瑪莉娜找了又找,依然一無所獲,安妮也依舊堅持自己沒有把胸針拿出門。第二天早上,瑪莉娜來到安妮的房間。看到安妮的臉色蒼白,眼睛腫得像核桃一般,似乎是哭了一整夜,她也覺得心疼。但她仍然狠下心說:「安妮,除非你說實話,否則就永遠不准出房門。」
「但明天是野餐日,難道您不准我去野餐了嗎?那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能吃到冰淇淋的機會……」安妮可憐兮兮的祈求著。
「不說實話的小孩,哪裡都不能去!」瑪莉娜嚴厲的說完後,就關上門離開了。
星期三,野餐日的早晨,天氣非常晴朗。瑪莉娜拿著早餐到安妮房間時,她已經穿好衣服默默坐著,雙唇緊閉、臉色蒼白又憔悴,一雙綠眼睛炯炯有神看著瑪莉娜,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阿姨,您說的都對,我戴上那個紫水晶胸針後,覺得它好漂亮,想著如果它是我的該多好呢?於是我不知不覺戴著它去了『閃耀之湖』,還在湖邊把玩它。沒想到一不小心,胸針掉進了湖裡。我真的錯了,請處罰我吧!請問您下午可以讓我去野餐嗎?」安妮像是背書一樣把整個過程說了出來。
「安妮,你真是我見過最壞的小孩……」瑪莉娜努力壓抑著快要爆發的怒氣:「你不能去野餐,這就是你得接受的處罰!」
「可是您答應過我,只要我認錯就會讓我去野餐,為什麼現在又不行?」安妮抓住瑪莉娜的手,苦苦哀求著。
「安妮,這沒什麼好討價還價的,不能去就是不能去!」瑪莉娜甩開了安妮的手。
眼見期待已久的美夢破碎,安妮尖叫了一聲,倒在床上大哭了起來,那哭聲實在太嚇人了,瑪莉娜迅速奪門而出。她喘著氣對自己說:「這孩子瘋了!林頓夫人恐怕沒說錯,這孩子根本養不得,但現在我們已經收養了她,這該如何是好?」
到了中午,瑪莉娜叫安妮下樓用餐,但安妮用異常悲傷的語氣說:「我的心已經碎了,什麼都吃不下,將來您一定會受到良心的譴責,不過,我依舊會原諒您,所以現在請不要叫我吃任何東西。」
瑪莉娜氣沖沖的回到廚房,要馬修評評理。馬修雖然覺得安妮不該拿走胸針又說謊,卻指責瑪莉娜不該對一個小孩子那麼嚴厲,尤其是個沒人管教過的孤兒──再說,不讓她去野餐真是太殘酷了。
瑪莉娜很生氣,哥哥竟然無條件站在安妮那邊!這頓午餐吃得很沒滋味。她收拾完午餐後,突然想起週一出門時穿的黑色蕾絲披肩有一條裂縫該縫補,於是回到房間。沒想到,當她從衣箱裡抽出披肩時,竟然發現紫色胸針就勾在披肩的蕾絲邊上,在陽光底下閃閃發亮。
瑪莉娜拿著胸針去找安妮,她問:「安妮,我找到了胸針,可能是週一我回來脫下披肩時,披肩不小心碰到胸針後,因為勾到蕾絲而被一起收進衣櫃裡。你早上為什麼要說是你拿的呢?」
「您說除非我認錯,否則不讓我去野餐,所以我就努力編出那段故,沒想到還是白費功。」安妮疲倦的說道。
「安妮,這次是我錯了,我不該誤會你,但你也不該胡扯些沒做過的事。好了,現在趕去野餐還來得及。你趕快梳洗一下、換個衣服,我幫你準備好食物籃,讓傑利駕馬車載你去吧!」
安妮立即跳了起來,開心叫道:「現在去還來得及嗎?五分鐘前我還覺得自己的人生好悲慘,現在就算叫我跟天使互換身分,我也不願意!」
那天晚上,安妮又疲累又陶醉的回到綠色屋頂之家。和她所想像的一樣,人生第一次的野餐經驗真的太美妙了,她滔滔不絕的跟瑪莉娜與馬修說了好久,簡直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