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麗君
鄧麗君的地位,如同華人流行音樂的「神主牌」, 很多人視她為偶像,深受她影響,尤其新生代歌手,好幾次不經意提到我和鄧麗君聊過天,他們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這時我才知道,我已經是採訪過鄧麗君「碩果僅存」還在線上的人。
眾星拱月君再來
●王菲VS鄧麗君
二○一三年五月十九日的北京首都體育館,鄧麗君六○冥誕演唱會上,王菲終於完成了和偶像合唱的心願。
王菲出場前,舞台的大屏幕上,滾動著一幕幕鄧麗君的生平與倩影,伴隨著鄧麗君脫俗的細柔嗓音,一路走進人們心田。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詩仙李白的詩作〈清平調〉,就是最流行的中國風歌詞。這首歌鄧麗君生前從未發表過,據說只錄了一半,一直到六○冥誕首次出土,王菲在一個月前拿到蒙塵多年的作品,編了好幾種版本,最後選定古典鄧麗君與現代王菲的時空對唱。
緊接在鄧麗君的前半段之後,王菲側身從舞台下升了上來,她一直凝望著屏幕上鄧麗君的身影,到了要開口時,才轉過來面向觀眾。她接著唱下去,拿麥克風的另一隻手,一直緊抓著衣領,唱完走向舞台前方時,甚至還差點絆了一跤。
王菲的肢體動作何以有別於常態?可以解讀為,從十五歲以來的夢想實現,她終於完成了和偶像鄧麗君的合唱,既是超時空,也是超緊張的一刻。
王菲不但唱鄧麗君首次出土的「新歌」,還接連唱〈水上人〉、〈初戀的地方〉、〈微風細雨〉向偶像致敬。一向寡言的王菲從頭到尾沒說什麼,但屏幕上疊印著:「她(鄧麗君)是我的音樂啟蒙老師」,已說明了一切。
八○年代,鄧麗君的歌聲翅膀飛進了大陸,產生了難以想像的影響。一九八四年,十五歲的王菲錄口水歌,那時的錄音談不上技術設備,就是質樸清亮的嗓音一逕唱著〈你怎麼說〉,這是王菲走上音樂之路的開始。
當王菲從王靖雯時代脫胎換骨,成為新一代偶像,一九九五年隨即以整張翻唱專輯《菲靡靡之音》向偶像致敬,但命運之神顯然捉弄著這兩代歌后, 一九九五年五月鄧麗君遽逝,只差一步,王菲想和鄧麗君合作變成泡影。
此刻坐在北京首體台下的我,思緒飄移,那年在台北第一殯儀館舉辦的鄧麗君告別式上,我扶著拄著拐杖前來送行的聯合報創辦人王惕悟先生進場,轉頭看見王菲來了,只差一步,她來不及把專輯送到偶像手中。
如今一曲〈清平調〉,奈何多少千言萬語。相隔十八年,王菲終於和鄧麗君合唱了「新歌」,這些年王菲藉她的影響力將鄧麗君傳奇繼續演繹下去,這是鄧麗君送給王菲最好的紀念。
●齊秦VS鄧麗君
二○○六年最後一夜,蔡琴、齊秦在上海、北京兩地的演唱會,不約而同「請出」鄧麗君,北京與上海的觀眾彷彿與鄧麗君一起送走了二○○六年。
這兩場演唱會不只是唱鄧麗君的歌,他們都精心著墨,藉鄧麗君過往的影像與現場銜接合唱,營造時空之旅的氣氛。
彼時北京所有的大型體育場館,都為迎接二○○八奧運關閉整修,齊秦的演唱會改到中型的北京展覽會館,倒也符合年終送舊的溫馨氣氛。齊秦運用鄧麗君的畫面,形成男女對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這幾乎是華人都會唱的流行國歌了,齊秦唱來別有一番滄桑。〈千言萬語〉、〈彩雲飛〉、〈甜蜜蜜〉,一路下來,當日那絕世的靡靡之音,彷彿整個迴盪在此刻的紫禁城。
●蔡琴VS鄧麗君
同一時間,上海大舞台體育館舞台後方大型LED上,鄧麗君也吟吟淺笑歌誦著〈甜蜜蜜〉,一口吳儂軟語,彷彿酥麻了十里洋場的跨年夜。蔡琴緊接在鄧麗君輕快的腳步之後,放慢速度,沉緩低吟…...。
啊…...在夢裡,夢裡夢裡見過你,
甜蜜笑得多甜蜜……
同一首〈甜蜜蜜〉,從輕快到抒情,一路從北京飄到上海,人們的心境也隨之起伏。流行金曲的偉大就在這裡,不論你來自哪裡,身在何處,有何地位,承不承認,它就有那本事穿過耳膜一把揪住你的心。
在台上,蔡琴沒有多餘的時間與觀眾分享,但她私下和我談起畫面裡的鄧麗君。
多年前,蔡琴還是剛出道唱民歌的大學生,她跟其他唱民歌的大學生不一樣,年輕人不屑老歌,蔡琴卻始終記得小時候聽的老歌。有一天,唱片公司安排她到電視台錄節目,唱一首國語老歌,對Key時,現場導播工作人員都很驚訝,這個戴眼鏡有點老氣的年輕人,老歌唱得還很對味。
那天的場景,在蔡琴的腦海裡格外明晰,記憶中在攝影棚裡的燈光之外,依稀看到門邊的一個黑影。蔡琴說,後來她才知道那是鄧麗君,那年鄧麗君應邀返台錄製電視專輯,從另一個攝影棚聞聲而來。
那天,蔡琴唱的是〈今宵多珍重〉。而那年鄧麗君為台視錄的電視專輯,正巧就是蔡琴在上海演唱會用的畫面,兩代歌后也因而結緣。
●北京的搖滾歌手VS鄧麗君
這些年來,重唱鄧麗君老歌的很多,出一張紀念鄧麗君專輯的也很多,但是,集合許多搖滾樂團,呈現一張搖滾樂風的鄧麗君,更顯現了鄧麗君對大陸不同音樂人全方位的影響。
任何老歌新唱,任何型式改編,一個不能脫軸的原則是,不能抽離情感,否則難以動人。搖滾樂團重編重唱鄧麗君的小調,會是怎樣的風貌呢?何況在北京。
一九九九年,中國的「四大搖滾天團」唐朝樂團、黑豹樂團、輪迴樂團、一九8九樂團做了這件事:一張特別的合輯《告別的搖滾》,全數是鄧麗君的歌。在此之前,他們的歌曲「冷、硬」印象,很難教人與鄧麗君聯想在一起,但是,在這張專輯裡,種種的疑慮,都隨著歌聲化解了。
輪迴樂團的「在水一方」,主唱吳桐起始清唱,到近乎藕斷絲連的低鳴,間奏空心吉他與大提琴交織出懾人的情境;〈酒醉的探戈〉更是特別,吳桐低沉感性的嗓音,以及編曲型式,引領人們一步步彷彿墜入鄧麗君最後的情境。
一九8九樂團主唱臧天朔〈再見,我的愛人〉,在狂放的薩克斯風下登場,像轟炸機一般雄性的粗線條歌聲,到〈路邊的野花不要採〉,有北國男兒的灑脫,也兼具喜趣效果。
黑豹樂團主唱秦勇〈愛的箴言〉唱得極富層次感,與他在《七月一日生》(上華版)的〈少年中國〉風味截然不同。唐朝樂團丁武、劉義軍、趙年的〈獨上西樓〉,也比〈搖滾中力〉(魔岩版)狂烈的〈飛翔鳥〉多出一番餘韻。
這些北國硬漢唱起細水長流的歌曲,無論硬式搖滾或藍調爵士,最後都以「情感」依歸。雖然生長的背景不同,原來大家一樣,這些旋律都植根在腦海中。
他們對這些歌有著深厚感情基礎,所以打破分屬不同唱片公司,攜手合作。《告別的搖滾》表面上看,告別了影響他們的一代歌手,其實音樂的精神不死,鄧麗君就一直活在有感情的歌聲裡。
●費玉清VS鄧麗君
流行音樂史上,專輯全部選唱另一位歌手歌曲,鄧麗君獨佔鰲頭。《菲靡靡之音》、《告別的搖滾》之後,二○○三年費玉清的《何日君再來》專輯也是全部選鄧唱過的舊曲。
吊詭的是,鄧麗君唱過的歌,其實很多都是別人的。〈我心深處〉原唱是黃鶯鶯,〈奈何〉原唱是劉文正,〈月亮代表我的心〉原唱是陳芬蘭,〈在水一方〉原唱是江蕾,〈酒醉的探戈〉原唱是楊小萍,即使鄧麗君代表作〈何日君再來〉,原唱者也不是她,而是周璇。
好花不常開
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
鄧麗君對〈何日君再來〉著墨甚深自有她的道理。一來小曲調性適合柔細聲腔表現;二來這首歌與〈夜來香〉是日本人最熟知的兩首華語歌,鄧麗君在日本還特別出版過單曲;三則這首歌裡的「君」字,自然讓人聯想到鄧麗君。
整張專輯都選唱另一位歌手的歌曲,自然表示某種敬意,王菲與北京搖滾樂團唱鄧麗君,固然是他們從小受到小鄧歌曲的影響,但是,借花獻佛,他們要唱的是自己的風格,而他們顛覆小鄧歌路呈現的代溝,對鄧麗君不同世代的歌迷來說,其實既是感謝,也是感慨。
譬如〈月亮代表我的心〉,歷來翻唱的齊秦、梅艷芳、張國榮、陶喆,甚至嘻哈團體三角COOL,有的嗓音粗了點,有的kuso得多了點,直到費玉清的《何日君再來》專輯,原本屬於傳統區塊的歌迷可能這才感受到原汁原味的原音重現。
費玉清從第一首〈原鄉人〉的第一句「我張開一雙翅膀」起始,通篇直取盪氣迴腸四字,磅礡的弦樂與節奏,烘托費玉清出谷的高音穿山越嶺,彷彿熨平了末世紀人們焦躁不寧的心緒。
〈我心深處〉的輕嘆,〈奈何〉的無奈,〈償還〉的流逝,〈我怎能離開你〉的纏綿,〈小村之戀〉的情趣,〈月亮代表我的心〉的貞節,舖陳出一條人生長河,費玉清歌來嚴守分寸,看似沒有太大的起伏,卻是耐人咀嚼回味。
論資歷,費玉清應該是別人翻唱致敬的「前輩」,但他硬是拗到復古流行「風華再現」再領風騷,巧妙運用鄧麗君的象徵圖騰,重現八○年代的文藝電影主題曲鼎盛時期,兩人的聲腔共鳴不僅恰如其分,還有尊重舊雨兼收新知的作用,塑造費玉清在老歌專輯裡的鮮明形象。
只是,鄧麗君廿二歲首唱〈再見,我的愛人〉(一九七五海山版)間奏時的口白,彼時的小鄧向愛人說再見的語氣是輕快的,人到中年的費玉清翻唱〈再見,我的愛人〉,口白是低迴的,彷彿回憶裡有著無限的不捨。
如果這樣對比的體悟要用歲月無情的流逝來換取,費玉清〈何日君再來〉其實有著電影裡的蒙太奇效果,何嘗不是提醒人們,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音,當珍惜此刻春蠶依舊為君吐絲的緣分啊!
最後一輯《忘不了》
二○○一年五月,鄧麗君離世六年後再出新唱片,多少是個意外。
鄧麗君生前最後階段釋出的老歌新唱,僅有三首,〈恨不相逢未嫁時〉(一九九四taurus版)與〈莫忘今宵〉、〈人面桃花〉(一九九二 寶麗金版)。
彼時鄧麗君已有從日本翻唱曲 〈我只在乎你〉重拾國語老歌〈莫忘今宵〉 的跡象,但奇怪,為什麼這樣「惜歌如金」呢?
謎團直至她去世六年之後揭曉。家人從遺物裡釋出她曾在香港、巴黎的試唱帶,其實,當年同一批她還試唱了〈不了情〉、〈小窗相思〉、〈三年〉,只是沒有繼續完成。如今「出土」,李壽全小心翼翼後製配樂,鄧麗君音色的甜美度無人能敵,只是試唱帶畢竟只是習作,輕描淡寫沒有多做情感鋪陳,但仍是彌足珍貴。
在這張鄧麗君最後錄音〈忘不了〉裡,還有幾首英文歌,其中〈Abraham,Martin And John〉令人好奇,鄧麗君為什麼會選這首歌來唱?這首歌Bob Dylan唱過,Abraham是解放黑奴的美國總統林肯,Martin是倡導黑人運動的馬丁路德,John則是任內被刺殺的甘迺迪總統,歌詞提及「英年早逝」,有言:「你能告訴我,他們現在在哪裡?」。
聽鄧麗君唱的感慨不下「恨不相逢未嫁時」,或許也就是聽歌寄意的感覺吧,〈恨不相逢未嫁時〉的鄧麗君何嘗不是英年早逝?從〈Abraham,Martin And John〉這首歌裡的人物背景,或許也照見鄧麗君對世局的有感而發了。
聽鄧麗君的最後專輯,感慨還不只這些。〈三年〉在盤帶最後,由於帶子適巧用罄,只留下半首,鄧麗君不僅沒有唱完〈三年〉,她曾找羅大佑打算重唱許多老歌,這是她晚年的期望,也無法實現了。
音閱人手記
一九八六年十二月鄧麗君返台參加三哥鄧長富(今鄧麗君文教基金會董事長)的婚禮。當時鄧麗君在日本歌唱事業如日中天,一九八四〈償還〉、一九八五〈愛人〉、一九八六〈時の流れに身をまかせ〉連珠三炮締造輝煌戰績,二度入選「紅白歌合戰」,她幾乎沒有時間在國內露面,台灣媒體更遙不可及。
菜鳥記者的我,當時根本沒見過鄧麗君,她歸屬於報社的大牌女記者採訪,而那天她毫無預警的返台,前輩剛好休假,我傍晚接到消息,鄧麗君可能出席三哥的婚禮,立刻就和攝影記者火速直闖現場(南京東路力霸大飯店)。
鄧麗君不僅專程回來,還在婚禮中擔任伴娘,但是面對喜宴熱鬧的氣氛,她給我的感覺卻是抽離的。我的視線一直盯著鄧麗君移動,婚宴上菜時,她單獨走進主桌後方,供新郎新娘的休息室,直覺機不可失,我一個箭步跟了進去,裡頭意外只有她一人。
鄧麗君很客氣,示意我在長沙發坐下,她自己也坐了下來,問及她返台參加哥哥婚禮的心情,鄧麗君緩緩開口:「我和哥哥從小一起長大,看到他成家立業,再想到自己,心裡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我想到婚姻生活,必須兩人共同付出,去走一段長遠的路,路途之中,又有許多必須克服的事情,沒有犧牲、容忍、寬厚種種偉大的情操包含在內,是沒辦法完成的,想到這裡,我就覺得非常感動。」
說著,說著,鄧麗君眼眶轉紅,淚光閃閃,但她繼續說:「看到他們的婚姻,想到我自己,或許這方面緣分還沒來,也或許是這些東飄西蕩的生活過慣了,個性也變得比較自私一點,沒辦法完全去配合另外一個人的習慣,總覺得婚姻生活好像離我很遙遠似的。」
恨不相逢未嫁時
婚姻一直是女星的話題焦點,我很驚訝鄧麗君會主動跟我談起這些,當時盛傳鄧麗君與香港女性友人的情誼,我正想進一步求證,房門突然被打開了,帶頭的亢奮喊著:「在這裡!」
我們看到一組電視台人員,包括執行製作、扛著機器的攝影師,就這樣闖了進來,帶隊的女子衝向鄧麗君,只見鄧麗君不慌不忙的站起,仍是優雅的姿態,卻一言不發,逕自往另一邊開門而去,追捕大隊也跟著從這扇門一路追到那扇門。
這戲劇性的一幕簡直就像慢動作電影,那晚,鄧麗君身穿象牙白套頭毛衣,縷花長裙,一身的白,她右手戴綠色手套,左手戴紅色手套,格外醒目。
我想起她在一九九四年日本taurus版裡New Recording的〈恨不相逢未嫁時〉,在眾多國語老歌裡算是冷僻的,當時我不能理解她為什麼做這樣的安排?但很多事或許不必多問,就像歌詞所言,就讓:「多少的甜蜜辛酸失望苦痛,盡在不言中」吧!
最後一次見鄧麗君,一九九四年六月在鳳山陸軍官校,她參加華視為陸軍官校七十周年所舉辦的勞軍晚會「永遠的黃埔」,也是她最後一次在台灣的公開表演。
「永遠的黃埔」在陸軍官校中正堂前搭起舞台,有七千官兵參與,場面盛大。鄧麗君是整場晚會的壓軸,演出四十分鐘個人秀,她自備香港七人樂隊,演唱〈何日君再來〉、〈夜來香〉、〈甜蜜蜜〉等懷念老歌。
她有一年沒在台灣露面,那天下午,抽空和媒體見面,我把握機會問了一些重要問題,對研究晚期的鄧麗君,值得記錄在此。
一年之前(一九九三年三月),她返台參加華視在台中清泉崗空軍基地勞軍表演時,詢及婚姻問題,她說還不到四十歲,還差一年,還有一年時間可以考慮。一年過去了,她輕描淡寫說:「結婚不考慮了,結婚要負擔的責任比較大,我也過了適婚年齡,所以不考慮了。」
許多女星未婚生子,鄧麗君也搖頭:「我的條件還不夠,東奔西跑的,很多東西還沒學呢。」但她表示喜歡小孩,「如果自己安定下來,領養一個,如有能力,領養幾個都好。」當時傳出林青霞要結婚了,鄧麗君說:「我祝福她,找到終身伴侶,大家命運不一樣,她命好。」我發現她用伴侶形容婚姻關係,歸宿也歸因於命運。
那時鄧麗君已經淡出歌壇至少七年時間,七年前出版《我只在乎你》之後,即無國語新歌,兩年前出版精選輯《難忘的》,也僅有兩首老歌新唱,但日語歌曲仍繼續在日本推出,什麼原因?
鄧麗君說:「主要是中文歌壓力大,日本歌他們(唱片公司)說過關就好了,而台灣盜版嚴重也是原因。」鄧麗君透露,她每年日本唱片可獲版稅大約在一百萬台幣之數。
這是事實,當年錄音帶時代,台灣盜版猖獗,《我只在乎你》不察魔高一丈,年初在日本先出版,台灣盜版商隨即翻版出售,流入台灣大小唱片行。鄧麗君原本很少在台灣露面,盜版更潑了一盆冷水,使她打消回國上電視宣傳計劃,台灣媒體也就更沒有機會見到她了。
鄧麗君淡出歌壇之後,對歌壇動態已很少留意,她坦言:「沒有注意台灣新一輩的歌手。」而清泉崗、鳳山兩次勞軍的曲目幾乎一樣,為什麼不唱一些新歌?鄧麗君說:「想呀,但能力有限。」
我想,這應是鄧麗君當時的謙詞。因為鄧麗君也說想製作新唱片,她說想自己作詞作曲,歌詞已完成,選出五首。如果上天給鄧麗君多一些時間,鄧麗君或許已往現在歌壇強調的創作歌手路上發展。
鄧麗君晚期多住在香港,她還有特別以「香港」為名的日語歌曲,她說:「主要是喜歡香港言論、購物環境的自由氣氛。」我告訴她,台灣同樣開放,而香港當時即將面臨九七大限,她會考慮返台定居嗎?
鄧麗君這麼回答:「台灣是一定會回來的,落葉歸根嘛,主要是年輕時想到處去看看、進修…...。」
沒想到,鄧麗君很快就回來了。一年之後,一九九五年五月,一代巨星遺體由泰國清邁運返國門,從此落葉歸根。
二○一○年,鄧麗君文教基金會在台北舉辦「鄧麗君十五周年紀念研討會」,二○一三年,在北京舉辦「鄧麗君六○華語流行音樂學術研討會」,來自兩岸三地的學者、音樂人、媒體人齊聚一堂,我都躬逢其盛,欣慰鄧麗君的影響力,無論時空,依舊綿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