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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落天使3•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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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落天使 墮落天使2‧試煉

西藏,拉薩。一七四○年四月三十日。

露西掙扎著要呼吸。 她走出宣告者來到快速流動、旋轉的迷霧中,每吸一口寒冷稀薄的空氣都刺得她的胸腔發疼、喘不過氣來。冰冷的白霧吹開她的頭髮,帶著濕氣順著她張開的手臂滲入衣物,繼而消失。

露西發現自己站在有生以來見過最高的懸崖邊。她吃驚地後退時,踢到一顆圓石。露西眼睜睜地看著石頭滾了幾吋便垂直掉下懸崖,不禁感到暈眩。

她再次喘息,這一次是因高度而恐懼。

「呼吸!」比爾引導她。「會在這裡暈過去的人,多數是因為恐慌得不到足夠的氧氣,而不是真的得不到足夠的氧氣。」

經過用心地吸氣後,露西覺得好過了些。她拉緊身上骯髒的貂皮大衣,享受陽光照耀在她的臉上。

但她還是不習慣眼前的風景。

她所站的懸崖外是山豁,農田和水稻零星散布其中,兩旁則是高聳入雲的山脈。

前方遠處,銜接陡峭山坡的是座宏偉的皇宮,深紅的屋頂上是一層莊嚴的白,外牆裝飾著露西數也數不清的樓梯,活脫脫是古老神話中的宮殿。

「這是什麼地方?我們在中國嗎?」她問。

「如果我們在這兒站得夠久,就會是中國。」比爾說。「但此刻,這裡是西藏,感謝達賴喇嘛。那是他的住所。」他指著巨大的宮殿。「很華麗吧?」

可是露西沒有順著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因為她聽見附近傳來笑聲,於是轉頭找尋來源。

她的笑聲。在她認識丹尼爾後,才瞭解自己能發出如此輕快的笑聲。

露西終於見到懸崖幾百碼外的兩道身影。她得攀過幾塊巨石才能靠得更近,不過這不算什麼難題。

泥濘的外套下,露西駝著背小心翼翼地穿過雪地,往聲音的方向走去。

「慢點。」比爾抓住她外套的領口。「妳有看見任何可供躲藏的地方嗎?」

露西看看貧瘠的風景:全是些懸岩峭壁和遼闊的空間,連個遮風的地方都沒有。

「我們已超出了林木線,伙伴。雖然妳很纖細,卻和隱身扯不上邊。妳得留在這邊。」

「但是我看不到——」

「外套口袋。」比爾說。「用不著謝我。」 露西摸了摸口袋(她從普魯士葬禮過來一直穿著同一件外套),拿出全新、奢華的小型望遠鏡。她沒費神問比爾,他在什麼時候又是在哪裡弄到這玩意兒,只是拿起望遠鏡對焦。

在那裡。

隔著幾呎,兩人面對面站著。她的前世將黑髮梳成髮髻,身上亞麻編織的洋裝是淡淡的粉紫色。青春無邪的她對著丹尼爾微笑的同時,還緊張地前後搖晃、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丹尼爾的眼中帶著戲謔,將懷中一大束牡丹一朵朵交給她,讓她笑得益發開懷。

透過望遠鏡仔細觀察,露西發現兩人保持一定的距離,沒有碰到對方的一根手指。為什麼?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露西在她窺視的其他世界看到強烈的熱情和渴望,和這裡截然不同。露西渾身煩躁,渴望見到他們實際的接觸。既然她不能碰丹尼爾,至少她的前世可以。

但兩人只是站在那裡。就連此刻兜圈子散步時也絕不逾矩。

他們的笑聲每隔一會兒就會傳進露西的耳裡。

「怎麼樣?」比爾一直將自己的小臉擠在露西旁邊,觀看望遠鏡單邊的鏡頭。「妳有什麼評價?」

「他們只是聊天,就像是陌生人對彼此調情,可是他們看起來又很熟稔。我實在搞不懂。」

「按部就班有什麼不好的?」比爾問。「現在的小孩就是喜歡速戰速決——我呸、我呸、我呸。」

「按部就班沒什麼不好,我只是——」露西沒再住下說。 她的前世跪倒在地,抱著頭前後搖擺。驚恐的神情閃過丹尼爾的臉。在白色衣物下的他渾身僵直,簡直像座雕像。他望著天空搖頭,嘴型說著:不!不!不!

女孩淡褐色的雙眼激動地瞪大,如神魔附體,尖銳的叫聲在群山間迴盪。丹尼爾雙膝落地,將臉埋進雙掌中,接著伸手想要碰她,可是他的手只能停在半空中,無法觸及她的肌膚。他的身體頹喪地顫抖,別過臉不忍看最慘烈的時刻。

只有露西看著女孩突然化為火柱。

刺鼻的煙霧襲向丹尼爾。他閉著雙眼、淚濕兩衿,和看著她死去的其他世同樣悲慟。只不過這一次,多了些震驚與不信。事情變了,出了差錯。

丹尼爾首次提到懲罰時,曾說有幾世單單一個吻就能害死她,更糟的時候,類似的親密舉動也會殺了她。好比一次的接觸。

但他們沒有接觸。露西一直看著他們。丹尼爾一直很小心不靠近她。他是否認為不擁她入懷能讓她多留些時日呢?是否認為永遠不碰她就能智取詛咒?

「他甚至沒碰她。」露西低語。

「嗚呼哀哉。」比爾說。

在他們談情說愛的期間一次也沒碰到她。而今丹尼爾又得等待另一個不知事情是否會有不同的下一世。在那樣的失敗後,怎麼可能還存留著希望?這一切太不合理了。

「如果他沒碰她,那是什麼誘發她的死?」露西轉向比爾。他抬頭看著天空。

「山岳,」他說:「很美!」

「你知道原因。」露西說。「告訴我是什麼?」

他聳肩。「我什麼都不知道。」他說。「也不能告訴妳任何事。」

一聲恐怖、淒厲的叫聲響徹山谷。丹尼爾痛苦的聲音不停迴盪,一聲多過一聲,彷彿有上百個丹尼爾同時叫喊。露西拿起望遠鏡,看見丹尼爾將手中的花拋在地上。

「我得過去!」她說。

「太遲了。」比爾回答。「要開始了。」

丹尼爾離開崖邊。露西的心撲通撲通狂跳,丹尼爾顯然不是要睡覺,她擔心他會做出什麼傻事。丹尼爾開始奔跑,抵達懸崖時已是非人類的速度——然後躍入空中。

露西等著他張開翅膀。等待他展開羽翼時的聲響和榮光,就像過去見到的那樣。那一幕總是提醒露西,她有多愛他。

可是丹尼爾的羽翼始終沒有穿出背部。抵達懸崖邊時,他像普通男孩一樣衝了出去。 也和普通男孩同樣墜落山崖。

露西尖叫,可怕又駭人的叫聲,直到比爾用他的髒手摀住她的嘴。她推開比爾跑向懸崖邊,然後往前爬。

丹尼爾還在墜落。那是段漫長的距離。露西看著他的身體愈變愈小。

「他會張開翅膀,對吧?」她的呼吸急促。「他知道自己會不斷下墜直到……」

她甚至說不出口。

「他不會展開雙翼的。」比爾說。

「可是——」

「對,他會直接撞擊幾千呎之下的地面,」比爾說。「摔斷全身骨頭。不過妳放心,他死不了的。雖然他希望他可以。」比爾轉過來對著露西歎息。「現在,妳相信他是真心的嗎?」

「我相信。」露西輕聲說,因為那一刻她只想隨他跳下懸崖。她對丹尼爾有同等的愛意。

可是這對事情沒有幫助。

「他們一直很小心。」她的聲音緊繃。「我們都看到事情發生的過程,比爾……沒有原因。她根本什麼也不知道,為何還會死?」

比爾噗嗤一笑。「妳以為從山頂目睹她人生最後的三分鐘,就代表妳瞭解她的一切?」

「是你逼我用望遠鏡……噢!」她僵著身子。「等等!」露西想起她在死前的眼神曾經有所改變。

於是,她突然明瞭:「這次害死她的並不是眼睛能看見的東西……」

比爾攤手,等她說完內心的想法。

「她內心發生了變化。」 比爾緩緩鼓掌。

「我想妳準備好了。」

「準備好什麼?」

「還記得我在赫斯頓提過的事情嗎?在妳和羅蘭的談話之後?」

「你不贊同他……要我別靠近前世自己的論調?」

「妳依然無法改寫歷史,露西。妳無法改變故事。如果妳試著——」

「我知道,那會扭曲未來。我不想改變過去,我只想知道原因——為什麼我會不斷死去?我原本以為是因為一個吻、一次接觸,或和肌膚之親有關;但事情似乎更複雜。」

比爾拉出露西腳後方的暗影,就像揮舞紅斗篷的鬥牛士。暗影的邊角有銀光閃動。「光說不練假功夫,妳準備好要身體力行了嗎?」他問。「妳準備進行3D了嗎?」

「我準備好了。」露西敲開宣告者,抱住自己抵抗裡面傳出的海風。「等等,」她看著飛在身旁的比爾說。「什麼是3D?」

「未來的浪潮,孩子。」他說。

露西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吧,它有個不怎麼響亮的學名——入魂——不過對我來說,3D聽起來有趣多了。」比爾潛進黑暗的隧道後,勾著手指要露西跟上。「相信我,妳會愛死它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