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蜘蛛
她討厭變成紅蜘蛛,每回變成蜘蛛,視線就會形如煙霧,使眼前的一切事物模糊不清,不過若只是要跟緊白蜘蛛妲己的腳步,這一點視線還足夠。在陰影中,白蜘蛛妲己散發著隱約的光芒,伸出一隻半透明的腳掃向紅蜘蛛,形同呼了一巴掌,因為她們屢次失手讓妲己大為惱怒,都已經試了幾次?到底還要承擔多少年的失敗?
白蜘蛛不耐煩的用一隻腳敲了敲牆壁,她便明白那閃爍的眼神在表達:「去找對的女孩。」
紅蜘蛛覺得花家的那個女孩真是煩人精,總是沒來由的堵在半路阻止她們,不然就是腳步粗魯的東踩踩西踏踏。妲己曾說:「她顯然不是我們的目標,這個笨手笨腳的兔崽子,根本不可能拯救皇帝,我們要找的是另一個女孩。」
所以蜘蛛們爬向另一個女孩,那個女孩聞起來總有一種繡花織錦的味道,她乾淨、有著半月形的指甲,以及一頭光滑秀髮,就如同蜘蛛尖牙上的毒液般閃著亮光。白蜘蛛與紅蜘蛛一起往地板移動,爬出了陰影,左看看、右瞧瞧的謹慎前進,在沒有人察覺的情況下,橫越地板、攀上桌腳,妲己的蜘蛛腳宛如皺巴巴的白菊花瓣,隨即消失在女孩裙擺的皺褶中。她們從未如此靠近目標,而且現在越來越接近……
白蜘蛛則從女孩的袖口跳上了她柔軟的手,細緻的皮膚好似剛蒸熟的餃子,此時,女孩倒抽了一口氣,但一切已經太遲了,妲己已將尖牙刺進女孩的皮膚,眼睛閃著亮光,透露出大功告成的興奮。
女孩驚聲叫了起來。
此時,門突然打開,那個滿身馬味以及雞羽毛味的女孩衝了進來,大聲嚷嚷:「發生什麼事了?阿秀!怎麼了?」
「九隻腳的蜘蛛!蜘蛛咬我!喔!木蘭!」被咬的女孩抓著姊姊強壯的手臂放聲呼喊。
第一章 花木蘭
快馬加鞭之際,馬兒黑風的鬃毛打在木蘭臉上,坐在木蘭身後的男子,雖然身材高大卻似乎不體沉,黑風可以輕鬆加快步伐。但木蘭此時仍憂心忡忡,心想:「快點!我們得再快點!」
策馬疾行穿過田野,這是一條只有木蘭才知道的捷徑,黑風蹄子所踢濺的塵土,在身後揚起如煙。他們往山坡上一路馳騁,陽光悄然的沒入身側,梯田與山下的農地漸漸映入眼簾。
木蘭知道這條捷徑會比順著大路走更快速,但也清楚如果讓媽媽或村民們看到的話,肯定會不高興的直搖頭。看來木蘭的離經叛道似乎已是眾所皆知。
然而,木蘭無法忘記年邁的何嬸嬸看了阿秀後,臉上所露出來的神情,皺紋深得猶如木頭上的刻痕。木蘭越想越擔心害怕,此時的阿秀緊閉著雙眼躺著一動也不動,全身已慘白如月、體溫卻炙熱如火。
「木蘭,妳妹妹所需並非我能力所及,但是呂家村有一位行走江湖的醫者,最好妳現在就騎馬帶他過來,太陽下山前肯定能趕得上,走吧!快去!」何嬸嬸的聲音中明顯透露出擔憂。
木蘭的父母感覺到事情的急迫性,立刻揮手示意木蘭馬上出發。對於木蘭的騎馬技術,媽媽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畢竟在此之前,媽媽才因為木蘭太常騎黑風而斥責她。當時木蘭面紅耳赤聽著媽媽的訓誡:「神仙來都會被妳氣死!有哪個女孩子家會成天騎馬?現在感染了風寒,鼻塞了吧!」
此時此刻,木蘭心想:「或許這位醫者也能順便幫我通一通鼻子。」她知道思考這些瑣事不過是讓自己分心,才能不去想阿秀滿是驚慌與恐懼的雙眼,如同逐漸失去亮光的石頭般呆滯,以及阿秀不停顫抖的雙手,直到現在猶如凋零的木蘭花花瓣,垂放在身旁一動也不動。
「其實只不過是被蜘蛛咬到一口而已,被蜘蛛咬到不會……吧?阿秀不會……吧?」木蘭回頭想起,她曾無數次拿蜘蛛開阿秀玩笑,說蜘蛛停在阿秀的髮間、在阿秀的茶杯裡頭,阿秀總會放聲大叫,好像蜘蛛會害死她似的。
木蘭俯身前傾,對著馬耳低語:「黑風,再快點!」他們呼嘯過片片稻田、穿進大路,沿途的花草都因此驚醒,搖晃著身軀、揮舞著細細的葉子,代替已經收工的農人向他們打招呼。正值夕陽西下,木蘭瞇起眼向遠處眺望,希望能瞥見自己的家。
還好這位醫者並不難找,呂家村的村民指引木蘭順利來到醫者的居所,木蘭氣喘吁吁的衝進屋內,看見醫者後還倒抽了一口氣。木蘭早已看慣了何嬸嬸隆起的背脊與斑駁的皮膚,她以為醫者必然也是身形乾癟、衣著樸素,然而這位醫者卻留了一縷白鬚、身穿一身鮮紅底藍邊的貴氣長袍,眼睛顏色異常的淺,十分古怪,琥珀色的虹膜搭配著焦如黑炭的瞳孔,讓木蘭心中惴惴不安,卻又有種奇特的熟悉感。這位醫者穩穩的站著,黃色的袋子已纏在胸前,好像等候她多時。
木蘭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妹妹……被蜘蛛咬了……」
醫者緊盯著她許久,僅簡單點點頭說:「我們出發吧!」
快到了……木蘭已能看見家鄉村內那一棟圓環大土樓,沐浴在西沉夕陽的金光中,土樓的正門已大大敞開,村民們都守在這裡等候,木蘭心中滿是感激與溫暖。
鄰居紛紛從窗戶或門縫探出頭,每個人都舉起手向木蘭打招呼,可以看出他們臉上的擔憂。木蘭在家門口碰上了村裡的鐵匠大萬。
「我幫妳把黑風牽出去。」
大萬的體型十分魁梧,即便木蘭坐在馬上,也僅能與他四目齊平,木蘭看得出他臉上帶著擔憂又難過的神情,瞬間感到心灰意冷。
坐在木蘭身後的醫者從馬上滑下,雙腳重重著地,木蘭則勉強擠出幾個字:「阿秀……是不是……更嚴重了?」
大萬沒有正面回答,僅輕輕的從木蘭顫抖的手中拿起黑風的韁繩,然後說:「最好趕快進去,大家都在等著呢!」
木蘭望向自家的門窗,全都緊閉且遮遮掩掩,好似已被棄置的房子,木蘭嚥了嚥口水,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