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牆面伴隨藝術,營造自在瀟灑的人文居所
陶藝家陳九駱,人生最窮困時,在三芝租了間滿室壁癌的海砂屋。住在條件這樣糟糕的屋子裡,從來沒有放棄生命的喜樂,隨處角落堆疊著陶杯,壁面懸掛著各式字畫,命運即便多舛,以自身風雅孕育了家的風味,原本醜陋的壁癌,成了凸顯氣韻的存在。
生活可以多單純?看九駱大哥就知道了,「我只要有白飯吃,就很開心了。」不想擔憂太多複雜的事情,全心把心思放在製陶。九駱大哥嚷嚷著他即使到了九十歲,還是要做陶,足見製陶對他來說,多麼重要。
人生總是充滿意外,對九駱大哥來說,搬到三芝就是個意外。因為經商失敗,一夕間所擁有的全化為烏有,窮途潦倒只好搬到三芝,起初曾經一整年無法繳納房租,還好,朋友送了他一台不用的燒窯用小電箱;說來有趣,九駱大哥年輕時就因喜愛而短暫學習過製陶,只是長年工作忙碌,無心顧及,想不到居然等到一無所有時,才真正做起自己喜愛的事物。
即使環境簡陋,但心怡然盈滿
為了做陶,加上沒錢,家中的壁癌雖然嚴重,也無暇顧及了,就讓屋子最醜陋的面容陪伴他,如同當時跌到谷底的人生。當不去在意那些醜陋,九駱大哥怡然自得的在庭院種起花花草草,室內牆壁懸掛著字畫,有趣的是茶室區域,因為太窮困,只好撿拾廢棄的貨櫃層板墊在下頭,上頭鋪起榻榻米,喝茶閒聊的茶室也就這麼湊合著產生了。
畢竟是湊合著使用,果真前兩年,榻榻米某個區塊突然凹陷。當時已經有許多企業家或店家購買九駱大哥的作品,理論上已有足夠經濟能力修復,「沒辦法,我趕著要做陶,要先醞釀情緒,然後拉胚、修胚、上釉料、進烤箱。實在很忙呀!」九駱大哥總是等到口袋空空,才會跑到台北市的永康街去跟購買他陶杯的店家收取貨款,平日就是清閒度日,倒也快活。
直到去年發生了一件事,某天九駱大哥在整理櫃子,天花板突然坍塌,所幸平安無事。但室內設計師友人卻也因此擔心他的居住安全,只好帶工班到家中強制執行補強工程。既然要弄,九駱大哥心想不如趁機稍微整理一下房子,二樓上方有間採光良好的茶室,看得到遠處風光,就是同期整修的區域,「其實可以做的地方很多,但我怕把錢都花光了,後來趕快喊停。」稍事整修的房子,至少居住起來舒適多了。
光影與陶藝為空間上妝
長久以來看過上千間的房子,始終覺得空間的韻味來自主人的氣韻,重點永遠不是花了多少錢,買設計師經典家具或是老家具,倘若沒有足夠的美感累積,也醞釀不出風雅。九駱大哥的家,沒有任何一件家具稱得上昂貴,大多平凡,但他重視光影在室內的呈現,「光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喜歡昏黃的光線。」
所以空間內架設了軌道燈軌,可移動和調整方向的投射燈,能自在調整為適合的角度打亮壁面。緩和的光源紓緩了人心,也遮蓋了壁癌醜陋,像是茶區的光源,利用投射燈打在壁面,營造一抹圓弧狀光帶,平添些許浪漫;用來喝茶的長木桌倒是精挑細選,來自緬甸的花梨木,色澤溫潤,偶爾有人來訪,九駱大哥也就和朋友們圍坐著泡茶聊天。
這處空間內,沒有明確的區分客廳、餐廳或廚房。「當初住進來時,一切都很簡陋,我也就這樣沿用下去。」除了在一樓用榻榻米鋪設出品茶區,靠牆的層櫃擺滿了各式各樣作品,許多是過陣子要送去杭州或北京美院,有些則是九駱大哥留在身邊的次級品。記得起初來訪時,雖然不像現在有展示架陳列,作品被隨性堆滿角落,也是一處風光,還記得當時九駱大哥說:「不急不急,現在沒錢,慢慢來。」也不過四、五年光陰,每次來這兒,空間總是稍有變化,改變雖然是緩慢的,只要讓家愈變愈好,就是好的。
茶室暢談,風雅溫暖
沿著樓梯走上二樓茶室,一入門斗大書法掛在牆面,寫著「無一物」,九駱大哥說:「我把我家取名『不積山房』。為什麼叫不積呢?就是無一物,所以我的書法家好友特地送了我這幅字畫。」吃素三十多年的他,不敢說篤性佛家,但憧憬不執著的心境。
這間茶室陳列簡單,凸顯了四面壁癌,像是潑墨畫流盪在壁面。「很多事情如果無法抹滅,那就接受他。就像這些壁癌,我不可能拆掉房子重蓋,所以我得和它們共處。」這不是無奈,而是一份灑脫。坐在這處喝茶,更顯愜意,那天我、攝影Seven和九駱大哥三人,在拍攝結束後,就這麼窩在這喝茶聊天,九駱大哥從打製日式抹茶到喝綠茶、紅茶,時間一消磨就天黑了,但心頭是明亮的。
我們聊著九駱大哥的人生,聊著生活、生命,或許大起大落豐厚了他的內心,就像是經典名著大多出自慌亂年代。五十歲才開始做陶,不過十年光陰,九駱大哥的作品已被競相收藏,但自滿沒有拂上他的臉龐,「錢對我來說,從來不是最重要的,反正我是一個人飽全家飽,能養活我和我的狗女兒就好。」就是這分自在充填了空間的溫暖,九駱大哥的家,肯定是我遇過受訪對象中,屋況最差的一間房子,但它卻能散發獨有的韻味,那股風雅,來自主人的內在。
<採訪側記>
還記得很多年前拜訪九駱大哥時,是他第一次接受採訪。起初他緊張地直冒汗,到後來敞開心胸愉快閒聊,接下來偶爾我會帶朋友一同去找九駱大哥玩,或是他偶爾會來我的咖啡廳坐坐。
他的空間讓我很感動,我總會想,如果是我,能住在一個充斥壁癌的家中嗎?聽他說起屋頂坍塌時,更是為他捏了一把冷汗,唯獨他一派自在,但也就是這分自在,才能彌補空間的缺憾,實實在在的把缺點化為優點,壁癌在光影的投射下,倒是有幾分浪漫。
也是九駱大哥的空間,讓我更確信空間的美好來自主人的用心。這就像是事物的價值都來自個人看待,但最難的是改變自身看法,「了解」永遠離「做到」,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我想,這是因為九駱大哥的人生太過波折,從什麼都有,到一無所有,繞了一圈卻讓他做起了陶藝,還做出了好名聲;有趣的是,名利對他來說從來不是最重要的,現在的他,要是趁著好名氣請些工人幫忙,每燒一窯還能賺上不少錢,但他就是不樂意,總說錢夠用就好,也是這樣,才能燒得一手好陶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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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點滴是最佳裝飾,最愛時間感家具
「空間不一定要做滿,可以多一些自己的記憶。」史妹不做不必要的裝修,寧願把空間留給生活,那些旅遊、熬夜工作、朋友歡聚時累積的照片、小物。細細看著她的家,看著她的收藏、家具、擺飾,空間蘊含著主人風采,果真溫暖又美好。
每個人對家,都存在一份美好幻想。史妹從小就嚮往有著居住品味的家,在那個家中,名貴家具或精緻餐具不是必需品,她要的品味,是累積著家人關係的生活點滴,慢慢堆疊出家的味道。
「我一直很喜歡有著時間感的東西,無論家具或小物。」或許跟史妹父親老家是三合院有關,童年時光看著紅磚牆、有著年代的老桌子、老椅子,穿梭其中感觸到的是一份懷舊的記憶。幼年記憶總跟隨著時光腳步,年紀愈增長反而愈記起當時感受,「喜歡老家具或許就是為了那份時間感。」比起許多人,史妹從小就對空間有著莫名喜愛,大學依隨喜好念了中原室內設計系,更讓她堅定自己對空間的鋪陳有股迷戀。
減少樣板收納,釋放輕盈空間
「我是喜歡舊件的人,可是出了社會才發現,使用舊件比例最高的是商業空間,一般人的住宅還是很難接受老東西。」比起商空,她自然更喜歡設計居家空間,可惜理念和現實有些差距,讓她一度很受挫。「但我始終相信,一定會有志同道合的人。」找尋的這條路是漫長的,不過前年剛好老家要重新裝修,正好給了史妹一個好理由,可以依照自己的意思規劃一個完整的住宅空間。
當然,我們都不是位處金字塔頂端的人,裝修預算總是有限。在有限預算內如何規劃出自己想像中家的模樣,又是一番計算,但能夠擁有比較多自主權,可以依照自身喜好設計空間,總是令人雀躍的。「裝修工程中最容易超出預算的通常是木作和泥作,其實我本來想重新變更格局,但這樣一定會動到木作和泥作,為了節省開銷,只好沿用舊有格局。」
史妹想像中的家,是要有著故事性的,不需要擺滿家具或櫃體,只擺放需要用的家具就夠了,空間有了喘息,活動其中也會跟著輕盈。於是除了原有的三個房間,客餐廳採取完全開放式,沒有過度設計,僅在入口處做了必備的鞋櫃擺放鞋子和雜物,其餘的收納櫃體都是另外購買,「我知道大家習慣做很多收納櫃,怕東西沒地方收納。但其實做愈多只會買愈多,而且過度的收納櫃,佔去空間太多位置了。」加上一致性的收納櫃視覺上太過單調,因為平日就常逛家具店,史妹決定採隨緣態度,遇到適合且價格可接受的再添購。
訂製個性茶几、燈具
客廳地板鋪著一張羊毛地毯,「地毯給人,也給空間一種溫暖的感受。」上頭的茶几是由三個櫃體拼湊在一塊兒,其中一高一低的老櫃子都是史妹收藏,當初房子整修好,史妹決定拿這兩個老木箱當茶几,但礙於視覺上的分離感,於是請木工師父利用木棧板另行釘製了一個L型櫃體,銜接這兩個高低不一的木箱,組裝成一個高高低低的正方形茶几。
沙發、擺放一旁的皮製單椅,都是老家具,歷經二十多年時光洗鍊,維持狀況依然良好,雖非名家設計,但簡練線條加上模樣古典,和現代家具的質感截然不同,空間多了分溫暖。有趣的是沙發旁的立燈,是請製燈聞名的火金菇老闆利用舊喇叭結合腳架,製成獨一無二的復古燈飾,打出來的光源照映在壁面,正好形成一個半圓。光影在空間內是個重要角色,能增添視覺層次,就像這盞燈飾吐露的半圓,成了壁面風景。
因為把家裡多出來的房間分租出去給兩位室友,大家最常待著的不是自己房間,反倒是餐廳裡的大木桌。其實這張桌子原本是片門板,還沒找到合適腳架,於是先用工作架架著兩邊,直接把門板放上去,並未固定。於是,三個人每每窩在自己的一角做事或看書時,只要一不小心推到桌子就會移動桌面,得趕緊再挪回來。「不確定未來還會不會搬家,如果桌子固定住,因為桌面很寬,未來會很難搬動。加上我還沒確定要用什麼材質或形式的腳架,於是就先這樣用了。」
堅持自我風格才是長久之計
主張空間應該呈現自己的生活感,史妹認為許多人一味追逐流行,每隔幾年流行一批室內設計風格,就會看到那個時期的空間都是同一種風格。「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就像是服裝流行一般,明年可能又流行別的風格。但衣服可以換掉重買,空間卻是一做就固定了。」所以空間應該要有人味,最好的方式就是呈現自己。「我喜歡把收藏或別人送我的禮物放在空間裡,因為那都是一份回憶。」於是大學念書時,教授送給她一個用金屬線條製成的「LOVE」,就擺在室友書桌上,看展覽或是逛街收集到的海報、酷卡,黏貼在沙發背牆或餐廳旁的壁面上,旅行時或平日購買的小東西也隨意的放在木架、層架上,空間內充斥著史妹的生活記錄。
喜愛找三兩好友到家中吃飯,飯後最好再來品嚐一下紅酒,偶爾的飲酒作樂是生活中的小幸福,於是客廳內有個老櫃子,上頭擺滿各式玻璃酒杯。「我有個想法還沒實現,就是想把朋友來玩時,喝完的空酒瓶都收集起來,或許可以串成一條,變成燈飾,一定很有意思。」說到燈飾,空間內除了靠牆的軌道式投射燈是規格化商品,客廳以及餐廳的燈飾都來自史妹的創意,客廳上垂掛著高高低低的小燈泡,打著微弱光源,是她以數條燈泡自行釘掛而成;餐廳上方以倒T型金屬架釘製在天花板上,再用透明水管穿進電線,組裝燈泡,成了有趣的燈飾。
「能這樣恣意玩弄的空間不多,大概也只有自己家了。所以能玩點不一樣的東西,我都很想試試看。」玩出這樣一個舒適的空間,對很多人來說已經很棒,但對史妹來說,這個家,完成度只有七成而已。「但我不急,願意耐心等待適合的家具或擺飾出現,因為我不想勉強。」
<採訪側記>
或許跟史妹念室內設計有關,加上她從小就對空間有興趣,很早就在涉獵設計這一塊。史妹雖然才二十七歲,對空間的想法卻很有主張,而且思考細膩。像這個房子是老公寓,所以格局是狹長型,前半段採光不佳,於是客餐廳以及她自己的房間,都用淺色系增加明亮感,但後半部採光較好,於是兩個室友的房間顏色較重,其中一間甚至是黑色壁面搭上原木拼街的裝飾牆面。
說到對空間的想法,史妹的很多觀點我都很認同,我們都認為,與其裝修得過度,讓空間變得擁擠,倒不如還原空間面容,再用家具家飾呈現。只是,要買到對味的家具得要有些耐心,大多數人都很心急,希望一住進去一切都已經完整,但我跟史妹一樣,我們剛搬進新家的前半年,都是家具少少。我還記得我剛搬家時,家中只有一張沙發、兩張椅子,和一張床,就沒有其他家具了;茶几、凳子、燈具都是花了將近兩年時間慢慢購買,但等待是有意義的,你會找到真的喜歡的家具,就像史妹家一樣,雖然她認為空間還很不完整,但至少每一件物品都是她真心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