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貝殼項鍊的祕密
烏蘇拉遊走在伊普斯威奇小鎮上,身後尾隨著一條條宛如觸手的暗灰色迷霧,當地居民躲得無影無蹤。她的笑聲在一棟棟用木板封死門窗的屋子之間迴盪,可憐的居民只能躲在家裡猛發抖。海洋女神回來復仇了,所有人都嚇壞了,她的出現就像惡夢成真並且降臨此地。
她為了這趟旅程特地變身成人類的模樣,並用魔法控制霧的形狀,創造出許多隻駭人的觸手在背後蜷曲扭動。凡觸手所及之處皆被摧毀殆盡,經過的道路都化為腐朽的穢土。
烏蘇拉走到廣場的鐘塔下方,觸手襲向鐘塔。雖然她可以利用這座鐘塔做出許多邪惡的事,但卻是將鐘塔變成寬大的黑色方尖碑,就像一座紀念碑。
憎恨。
她的魔法充滿了憎恨。而在那股憎恨中,還有一種刻骨銘心的哀傷。這些人類奪走了這個世界上唯一愛她的人,現在她不僅要討回公道,更非要讓他們受盡折磨不可。烏蘇拉將鬼魅般的觸手伸進海裡,將她海底的爪牙召喚出來。
海妖。
這些醜陋的海妖是人類與海洋動物的混合體,只有最喪心病狂的瘋子,才能想像並且創造出這種怪物。蒼白且陰沉的海妖浮出海面,凹陷的眼窩盡是失焦的目光,咧嘴露出一排排鋒利的黃色牙齒。牠們稀薄的肌膚是半透明的乳白色,用肉眼就能看見牠們皮膚底下的深藍色血管與結構詭異的內骨骼。
海妖們開始唱歌。儘管牠們的歌聲會讓人類顫抖,甚至使耳朵流血,但是在烏蘇拉的耳裡,這歌聲美妙極了。她覺得這音樂既迷人又令人陶醉,簡直動聽得無法用言語形容。海妖的幽冥旋律,迫使一位又一位卑鄙的人類從深鎖的屋子裡走出來,被海妖的歌聲吸引過去。
「多麼弱小的存在。」烏蘇拉心裡想著。她開心的看著人類臉上既悲慘又困惑的表情,一想到即將降臨在這群人類身上的厄運便開懷大笑。村民繼續被歌聲牽引而走向大海,由於耳膜破裂流血,再加上鮮血不斷從喉嚨流出來,他們不知道自己將如何被消滅也無法求饒,只知道自己無力自保、被鮮血嗆得喘不過氣,心中充滿恐懼卻連放聲尖叫都辦不到。烏蘇拉認為這是她有生以來見過最美麗、最扣人心弦的畫面。
如果深海女巫讓海妖繼續合唱下去,這些人類將必死無疑。但就這樣死去,未免也太便宜他們了吧?她還想繼續看他們恐懼的模樣,看他們承受永無止盡的折磨。她想把他們變成住在這裡的人類最害怕也最厭惡的東西。
她想要讓這些人展現出最可鄙的那一面。
當烏蘇拉的憎恨滲透整座伊普斯威奇小鎮後,她目光所及之處皆已成為廢墟。置身於這片景色中的烏蘇拉顯得十分耀眼,就如在一片焦土中突然冒出一塊光彩奪目的珠寶。烏蘇拉的臉色因為憤怒而發白,哀傷的眼神溢滿復仇的意圖,她的內心充滿了怨念。
聖女的仇恨。
就是這個。
聖女。
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真切的活著。她看著眼前七孔流血的人,一點也不同情他們。烏蘇拉沒有絲毫猶豫,也不想聽見半句懇求或哭泣的聲音。海妖的歌聲讓村民們發不出聲音,虛弱又骯髒的站在烏蘇拉面前,只能束手無策的等待滅亡。
「古老眾神之力,在此順我之意,此乃深淵者,要求讓這群人類歸於大海!」
隨著咒語起效,村民們紛紛倒在地上開始抽搐、呼吸困難。他們氣喘吁吁環顧四周,看著其他人一一變成恐怖的海底生物。從現在起,這些人將永遠服從於烏蘇拉,他們再也不是人類了,將永遠保持如此畸形醜陋的外表。
烏蘇拉仰天大笑,她的笑聲傳遍整片大陸,傳進各王國眾女巫的耳裡。不論是屬於黑暗或光明的陣營,其中最強大的那些女巫都忍不住打了冷顫,因為她們可以感受到這股笑聲裡潛藏的力量。她們很清楚注滿仇恨的魔法有多強大,也知道如此強大的魔法可能引起多龐大的毀滅。暗灰色的迷霧觸手在烏蘇拉身邊縈繞,她看著驚恐無比的人類在完全變成怪物前還在做垂死掙扎,但他們無聲的吶喊只會讓烏蘇拉感到眼前的景象更加完美。
「別抵抗了,我的乖寶貝們!」她大笑著說,「不過,越是掙扎就越痛苦,所以你們還是繼續抵抗好了!」
這一切比她預期的更暢快。這股仇恨,這波澈底的復仇快感,所有的一切都太美妙了。
如此壯麗。
烏蘇拉笑聲如雷價響,她一邊踏進岸邊洶湧的浪濤之中,一邊鼓勵她的新爪牙啟程,前往他們連想都不敢想像的陰暗海底。那個只有在做惡夢、極度焦慮或生病發高燒產生幻覺時,才會悄然乍現的萬丈深淵。
這些由人類變成的怪物,從現在起就是她的奴僕,她可以隨心所欲的使喚並盡情折磨這些奴僕。當岸邊的海浪拍溼烏蘇拉的雙腳以後,她的身體也開始慢慢變形,藏在她人類外殼裡的真實樣貌似乎急於脫殼而出,渴望露出真面目回到海中遨遊。
她變得如海怪般龐大,居高臨下看著驚恐萬分的新奴僕,對他們悲慘的處境放聲大笑。
就在此時,有個人影毫無預警從海裡冒出,氣勢猶如一艘幽靈船從海底急速突破海面。
「立即停止這種瘋狂的行為!」那股聲音比驚濤巨浪還響亮。
如果說烏蘇拉好比一團漆黑,那麼他就像一盞明燈。他的外表英俊挺拔、氣宇軒昂,簡直可說是完美無瑕。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與特徵,就跟陸地上那些地位崇高的男性人類沒什麼兩樣。烏蘇拉還不知道這個渺小的海神是什麼來頭,但她已經很清楚自己不喜歡他了。
「你憑什麼命令我?」她將頭向右一甩,以便看清楚那個可笑的無名小卒。
「妳不是才剛向古老眾神發出請求嗎?我這不就來了。」
「我是請求幫忙,不是干擾!」
「看看妳的周圍!看看妳對這片土地做了什麼事?這裡已全被妳的憎恨化為焦土,變得跟老皇后的土地一樣枯萎凋零。別步上她的後塵,妹妹。跟我回家吧,回到妳原本的歸宿。」
烏蘇拉沉默不語,一臉困惑的模樣。
「聽著,妹妹。妳的脖子上不是戴著一條貝殼項鍊嗎?那是妳出生時父親贈予妳的禮物。由於妳失蹤得太早又太久,我們原本以為妳已經永遠離我們而去,我曾祈禱終有一天,妳會發現蘊藏在妳體內的力量,並用那股力量召喚我,但我萬萬沒想到會看到眼前這幅景象!」他滿臉嫌惡的表情看著烏蘇拉造成的破壞。
「你又不認識我!我一直孤獨的待在這裡,與這群恐懼我、厭惡我的人類生活在一起,你根本不知道我承受過什麼樣的痛苦與折磨!」
「烏蘇拉,妳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妳的哥哥,川頓。」
烏蘇拉既憤怒又疑惑的看著川頓,對他那張臉毫無印象。
「很抱歉,烏蘇拉。我來帶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