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羊出任務
當雲朵寧芙聽說伊克西翁被懲罰之後,心裡五味雜陳,久久無法平靜。雖然她只是宙斯用來測試伊克西翁的一枚旗子,但她仍無法抑制內心湧起的愧疚和同情。從那天起,她變得心神不寧、眼神空洞,就像一個迷失方向的靈魂。
有一天,赫拉在天地間巡視時,無意間看見了她,那張既熟悉又帶著憂傷的臉龐讓赫拉停下腳步。
「你怎麼了?怎麼一臉憂愁呢?」赫拉的語氣罕見的柔和。
雲朵寧芙低著頭,哀傷的說:「女神,我知道自己只是您的化身,但正因為我的出現,讓一個凡人心生妄念,害他墮入無盡的苦難,這一切都讓我無法原諒自己。」
赫拉嘆了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說:「人類的貪婪與墮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你不需要為此受苦,永遠困在悔恨裡。不如,我賜予你一個全新的開始吧!」
說完,她抬手輕輕一點,四周雲霧翻湧,將雲朵寧芙團團包圍。她的身形逐漸從氣態凝聚為血肉之軀,變成了一位人類女子。赫拉為她取名為涅斐勒(Nephele),意為「雲朵」。
涅斐勒在嶄新的人生中,展開了另一段命運的篇章。
某個黃昏,波也奧西亞(Boeotia)國王阿塔瑪斯(Athamas)偶遇散步中的涅斐勒,她的美麗容貌就像天上落入凡間的晨星一樣閃耀,讓阿塔瑪斯看得目不轉睛,忍不住走上前和她搭話。
之後兩人迅速墜入愛河,不久便決定共結連理,攜手走入婚姻。
婚後,涅斐勒與阿塔瑪斯育有一子一女──聰穎的王子弗里克索斯(Phrixus)與溫柔的公主赫勒(Helle)。他們一家四口過著如童話般的幸福生活,王宮經常傳來孩子的笑聲與夫妻間溫柔的低語,日子簡直美好得讓人羨慕。
但這樣的幸福並未持續太久,某次,一場盛大的宮廷宴會上,阿塔瑪斯看見美麗的底比斯(Thebes)公主伊諾(Ino),她美麗動人、氣質高雅,阿塔瑪斯心動不已,漸漸忘了昔日與涅斐勒共度的時光,開始移情別戀。
伊諾為了王后的位置,步步為營,一方面用甜言蜜語擄獲阿塔瑪斯的心,另一方面也在宮中挑撥離間,散布涅斐勒的留言和不實指控。沒過多久,阿塔瑪斯對涅斐勒的信任出現動搖,兩人的感情也逐漸破裂。
面對伊諾這樣巧言令色、心機深沉的對手,涅斐勒的溫柔婉約終究無法挽救這段婚姻。失望與痛苦之下,涅斐勒選擇離開王宮,回到她那片雲霧繚繞的故鄉。
她又氣憤又悲傷的向赫拉傾訴:「女神,我的幸福就這樣被一個人類的惡意摧毀,您能不能為我主持公道?」
赫拉聽了,臉色一沉,語氣冰冷的說:「我最痛恨的就是婚姻中的背叛與變心,阿塔瑪斯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她揮手降下神罰,讓波也奧西亞的土地變得枯乾貧瘠,整整一年都無法收成。
飢荒席捲整個國家,百姓苦不堪言。
身為現任王后的伊諾,她很清楚自己在王宮中仍被視為外人,不少人懷念涅斐勒,也尊敬她的子女。更讓伊諾不安的是,弗里克索斯和赫勒深得人心,就連老臣也說他們才是未來的希望。
她開始害怕,一旦局勢惡化,民心倒向弗里克索斯與赫勒,那麼她和她的子女在宮中將無立足之地。於是,她暗中買通祭司,編造出一則神諭──只有將弗里克索斯與赫勒獻祭給天神,才能結束天災,挽救王國。
一開始,阿塔瑪斯既震驚又憤怒,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但伊諾日復一日的哭求,加上百姓的怨言與壓力,最終他妥協了,點頭同意這場殘酷的獻祭。
涅斐勒得知此事,悲痛欲絕。她無法接受自己摯愛的孩子成為政治操弄下的犧牲品,赫拉也感到意外,自言自語的說:「雖然這場災禍起於我的懲罰,但我絕不能讓無辜的孩子受到牽連。」
她想起克里特島上的神羊──那隻擁有金色毛皮、能在天空飛翔的神獸。於是,赫拉立刻命令荷米斯,將金毛羊帶給涅斐勒。
獻祭當日,廣場擠滿了群眾,祭司高聲吟誦神諭,兄妹倆則被綁在祭臺上。就在此時,濃厚的雲霧突然出現,遮蔽了陽光與人們的視線。
一聲長嘶劃破天際,金毛羊穿越雲霧飛來,同時,涅斐勒解開兄妹倆的繩索,緊緊擁抱他們後,將他們安置在羊背上。下一刻,金毛羊直衝雲霄,化作一道金光,帶著他們遠離了死亡獻祭。
「哥哥!我們飛起來了!」赫勒驚喜的大叫,她緊緊抓著羊背,眼睛閃閃發亮,「這隻羊太厲害了!」
「對啊!牠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弗里克索斯眼中滿是感激。
金毛羊就這樣載著他們飛過群山、橫跨大海,雲霧像輕紗一樣從他們身邊快速掠過。陽光照耀在金色羊毛上,金毛羊宛如在天上奔馳的流星。
但是這趟飛行比想像中的久,赫勒開始感到疲憊不堪。刺眼的陽光讓她頭暈目眩,風勢也突然變得強勁,她的手腳逐漸沒了力氣,漸漸抓不住羊毛。
「哥哥……我快掉下去了!」她驚慌的大喊,聲音裡夾雜著恐懼。
「赫勒!撐住,抓住我!」弗里克索斯急忙伸手抓緊赫勒,但還是晚了一步。
赫勒的身體失去平衡,從羊背上滑落。伴隨著一聲尖叫,她墜入湛藍的大海,不久便被海浪吞沒。
「不!」弗里克索放聲大哭。
金毛羊似乎也察覺到他的悲傷,腳步微微頓了一下,但不得不繼續前行,因為牠知道,弗里克索斯的旅程還沒結束。
他們繼續往東飛,最後抵達遙遠的科爾基斯(Colchis)。那是一片陌生而神祕的國度,將成為弗里克索斯人生的新舞臺。
「你是誰?為何來到科爾基斯?」國王埃厄忒斯(Aeetes)語氣嚴肅,卻也充滿了好奇。
「偉大的國王,」弗里克索斯深深一鞠躬,「我是波也奧西亞王子弗里克索斯,這隻金毛羊受天神之命,救我於危難,並帶我來到這片陌生的土地。」
埃厄忒斯素來敬畏天神,認為能受到神獸庇護的弗里克索斯絕非普通人。眼前這位來自遠方的王子,也許正是天神安排送來幫助他的貴人。
「你來得正是時候,我國正需要勇敢與智慧之人。今晚,我將為你舉行盛大的宴會,歡迎你,天命之子。」他露出欣慰的微笑,親自走上前,伸手扶起弗里克索斯。
當夜幕降臨,科爾基斯王宮內燈火輝煌、熱鬧非凡。珍饈佳餚堆滿長桌,美酒像泉水般不斷斟上,賓客歡聲笑語,慶祝弗里克索斯的到來。
國王埃厄忒斯十分賞識他,當眾宣布將美麗的女兒許配給弗里克索斯。
宴席散去後,夜色靜謐,月光灑在庭園的石徑上。弗里克索斯走到國王身旁,誠懇的說:「國王,那隻金毛羊是天神派來拯救我與赫勒的神獸。雖然赫勒途中不幸喪命,但我能平安抵達此地,已是莫大恩典。既然接受了天神的幫助,就該有所回報。我願將這隻神聖的金羊獻給宙斯,也為科爾基斯帶來長久的平安與天神的護佑。」
埃厄忒斯默默望向不遠處那隻閃閃發光的神羊,金色的毛皮在月光下燦爛耀眼,像是從天界降臨的奇蹟。他明知這是合理且神聖的提議,卻又捨不得將牠完全交給天神。
儘管如此,他還是點頭同意,並安排了隆重的獻祭儀式。
埃厄忒斯撫摸著金毛羊,喃喃自語:「就這樣把牠送給宙斯太可惜了,牠應該當作王權的象徵,是屬於科爾基斯的榮耀。」
於是,他下令將死去的金毛羊掛在阿瑞斯森林深處的一棵粗壯橡樹上,並派出一條不眠巨龍守護。這條巨龍全身覆滿堅硬的鱗片,口吐炙熱火焰,任何膽敢接近金毛羊的人都會瞬間化為灰燼。
弗里克索斯聽到這項決定時,心中雖感失落,畢竟他原本是想把金羊獻給宙斯,作為回報神恩與悼念妹妹的方式。但他明白,這裡已是他的第二個家,而埃厄忒斯也真心接納他。他選擇尊重埃厄忒斯的決定,並留下來報答這份厚愛。
弗里克索斯與公主結婚後生活安穩,逐漸走出失去妹妹的悲痛。他也常在宮廷中為埃厄忒斯出謀劃策,成為埃厄忒斯倚重的心腹。
直到某天,祭司所說的一則神諭徹底改變了一切:「國王啊!您的命運將毀於一位親近之人的背叛,那人與您有血緣連結,也將奪走您的性命。」
這則預言讓埃厄忒斯日夜不安,不斷思索著神諭的含義。最終,他逐漸將矛頭指向了自己的女婿──擁有智慧和聲望的弗里克索斯。
在一個深夜,埃厄忒斯派人喚來弗里克索斯:「請來我房裡一趟,我有事與你細談。」
弗里克索斯不疑有他,走進了國王的寢宮,卻從此再也沒有走出來。他親手結束了這位天命之子的性命,試圖用血洗刷掉預言中的詛咒。
由於弗里克索斯的四個兒子遲遲等不到父親歸來,因此慌張的在宮中各處尋找,但得到的只是含糊其詞的回應與守衛冷漠的目光。最終,他們從侍者與祭司口中,拼湊出可怕的真相──父親已遭國王暗中殺害。
那夜,他們悄悄收拾行囊,在夜色中逃離了科爾基斯。
在奧林帕斯山上,宙斯靜靜觀察著這一切。他對金毛羊勇敢救人的義舉非常感動,但是金毛羊卻未被妥善祭祀,讓他心中有所遺憾。因此,為了表彰金毛羊的忠誠與神聖,他將金毛羊化作星辰,掛在夜空中成為牡羊座,永遠閃耀在天幕之上,守護每一位勇者。
但這還不是故事的結尾,關於牠的另一段傳說正要剛開始。金毛羊日後象徵著榮耀、勇氣與力量,各國國王和世間英雄豪傑都渴望得到牠。未來,也將有一段宏大的冒險故事因牠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