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張愛玲的書中曾寫過這麼一句話。
「通往男人心的路是胃,通往女人心的路是陰道。」
陰道,會通往女人的心。
性與愛,究竟是密不可分,或是能劃分乾淨?
都華央翻了個身,看著裸身的男人熟睡的側臉,她伸手想要撫摸他的肩膀,想要在他耳邊呢喃,舉起的手卻遲疑了。
他們不該是做完愛後還會柔聲傾訴的關係。
所以她起身,拾起了地毯上的內衣褲,坐在床邊穿起絲襪。期間男人翻了身,他醒了,只是沒睜開眼看她。
當她拉上了外套拉鍊,揹起一旁的包,床上的他才再次翻身,睡意濃厚地說:「要走了?」
「嗯,時間也快到了。」她沉靜地說。
「那妳先走吧。」說完,鼾聲再次沉穩響起。
雖然她並不奢求男人該親吻她或是一同離開,因為那不是他們的關係。但如此淡漠的他,或多或少,還是有點傷害了她。
可是她又想從他身上期盼什麼呢?
她苦笑,帶上了門,連聲再見、下次見都沒說,就這樣離開。
筆直的走廊尾端是電梯,她進入後按下一樓。櫃檯人員對她微笑,還有其他情侶即將入住休息,都華央觀察著那些有著一面之緣的男女們。
他們是情侶、是外遇、是出差、是出遊?
還是說,跟她和樓上那個他一樣,只是普通的朋友。
會上床的,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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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他愛她,比愛自己多了?
多到看不見她的心痛與眼淚,
只看見那個女人的淚水。
黃澄澄的求職介面停在電腦螢幕上好一陣子了,都華央卻無從下手,不知道該選擇怎樣的工作,或是自己適合怎樣的工作。
目前的她處於放棄狀態,幾乎是亂槍打鳥地隨意亂投履歷,但真的接到面試電話後又開始陷入「那份工作真的適合我嗎?」、「我會不會是急了所以亂找呢?」的無限循環,導致畢業已經好一段時間,她都還處於失業……說是待業中好了。
一開始,當身邊所有人都陸陸續續找到工作時,她還會恐慌,想著自己腳步要加快;但時間久了,那種罪惡感卻越來越淡,打電話回家跟媽媽要錢變得家常便飯,直到媽媽說沒工作就回家後,她才胡亂說著就要去上班了。
看看自己的存款也沒剩多少,真的要加緊腳步。
她盤腿坐在筆電前,決定找尋一些學生時期聽過還不錯的廣告公司工作機會。最後她選了幾家,投下履歷,然而內心又矛盾地希望不會收到面試通知。既想找到工作,和那些光鮮亮麗忙碌的上班族一樣,卻又不想做著自己毫無熱忱的工作一輩子。
但話說回來,為了生活,她還有什麼選擇呢?
她從筆電前離開,往一旁的床鋪撲倒,在床上滾來滾去的。自己確實迫切需要收入來支援生活,可她失去了一些動力,對於任何事情都沒了興趣。
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閒暇時間,只要一有空,就會想起一堆令人不愉快的回憶。
她並不是懶惰也不是廢柴,她只是……失去了一些自信。
那些過去不能成為如今頹廢的藉口,但午後的陽光從窗簾細縫間照進,屋內暖烘烘的,讓都華央昏昏欲睡。
半夢半醒之間,她彷彿又回到綠色大門前。
她知道自己現在處於夢境之中,不該去開那道門,但她依舊伸出手,推著那扇越來越沉重的門。
印入眼簾的還是他們,當時最好的朋友以及最愛的男友。
驚慌失措的她拉起棉被,將自己赤裸的身體團團包住,包得住臉,卻包不住背叛。
而男友一開始很是驚恐,像是做錯事被抓包的小孩一般,跳起來趕緊穿上褲子,還將地下的衣服丟給床上的她。但是當男友再次回過頭,臉上的愧咎消失了許多,一副「妳想怎麼樣」的表情。
如此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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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屏東人,在臺北唸大學,剛畢業的時候也曾考慮過是否回家鄉找工作,或是乾脆跟著父母跑菜市場,但她已經習慣臺北的步調與生活,於是用了很多理由說服家人,說臺北工作機會比較多、建立人脈也比較容易,而且她可以做自己憧憬的工作等等……但那些都只是藉口。
因為,她只是不想離開住在臺北的男友,要是她回屏東了,便變成遠距離戀愛。那段時間她和男友的關係正有些緊繃,所以她並不想離開。
然而她永遠記得,自己帶著雀躍的心情來到男友的租屋處看到的景象。
那扇綠色大門後曾滿載著屬於他們的回憶,雖然都不是對方的初戀,可是她非常認真,對這段戀情充滿希望與幻想,天真地以為自己未來會嫁給他。
然而從綠色大門後傳來的嬉笑卻格外明顯。一開始,都華央以為是電視的聲音,正想按下電鈴時,卻聽見了不尋常的聲響。
她皺眉,起了疑心,放在電鈴上的手指停著,轉而拿起自己的備用鑰匙。
不會的,不會是我想的那樣。
插入鑰匙之前,都華央依然如此相信這段愛情。
最後證明了全是自作多情。
男友那幾乎沒有愧咎的神情歷歷在目,將近四年的感情與信任在那一瞬間瓦解,雙重的背叛卻是來自最好的朋友。
被男友壓在身下的女人,是都華央大學四年最好的朋友。
可都華央一直不是會吵鬧的類型,即便被傷害,也不會哭鬧,因為冷靜與沉著是她最後的尊嚴。
所以當她把這件事情告訴紀牧唯時,被關注的並不是她遭遇的背叛,而是選擇和平離開的她。
都華央在腦中已經鬧了千百回,可是現實的她明白,那樣做又有什麼意義?
就連抓姦在床的當下,她也只是迅速地關上門,不讓醜事外揚,並且快速收拾自己留在屋內的東西。而在這過程中,床上的「好朋友」一次也沒露出頭,縮在棉被之中;至於所謂的「男朋友」,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她收拾東西。
最後,都華央離開房間前,將備用鑰匙放在鞋櫃上。同一時間,床上的女人哭了起來,斷斷續續地說:「對不起。」
都華央沒回應,關上門拎著包,騎著機車離開那個地方。
一路上,她回過頭好幾次,抱著一絲絲幻想認為男人會追出來。或許剛才只是夢,或是他們對自己開的過分玩笑。
可是沒有,他們誰都沒有出來。都華央必須將手伸入口袋內,摸不著備分鑰匙,並且看到腳踏板上面的包包,才能提醒自己,剛剛的一切都是真的。
當她停在紅燈的十字路口時,想起了好朋友方才的眼淚。
關上門時,她看見男友對床上的女人露出疼惜表情,走過去安慰她。
哭什麼,該哭的是她嗎?
該哭的難道不是自己嗎?
但又為什麼要哭?
為了兩個背叛自己的人哭什麼呢?
他們最後會分手嗎?
不惜背叛自己也要在一起的兩個人,會如此輕易分手嗎?
他們若是分手,那份感情便不過爾爾;但若是不分手,那是不是表示自己和他的感情沒有比他們的深?
她不希望他們過得很慘,但也不希望他們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