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的送行者:
從艋舺大哥到禮儀師 冬瓜大哥談生也談死

定價:300 元

我冬瓜是個不會說話的人!大家都知道我以前是出口成髒!但是這幾年在和我老婆的相處過程中,現在你們看到的我,跟過去已經有很大很大的不同,什麼能戒的也都戒了,現在只剩下抽菸還戒不掉而已。

我老婆曾說,如果不是她,我還是過去的流氓。我們兩個好的時候像蜜糖,吵起來的時候像在打共匪。但是如果不是她,我說不定真的還是流氓,而不是現在你看到的冬瓜。

這本書是因為她的鼓勵所以才出版的,她說書裡面,可以把很多能告訴觀眾、聽眾的,都寫下來。
我將這本書獻給她,也給所有的讀者。我謝謝社會大眾給我的那麼多機會,也謝謝我老婆。

我老婆去年往生了。夫妻吵架爭執的時候,我都一直認為她幹麼一直找我麻煩。現在一個人生活,才知道她一切都是為我好。大家都說夫妻是「相欠債」,但我一直認為我老婆是來報恩的。

我很想念她。我在辦公室牆壁上掛一幅「無際大師心藥方」,我經常看著這帖藥方,有時候想著這世人很奇妙的人生,有時候惦惦,想伊。

 

「冬瓜」,一位曾是道上的兄弟,現在從事葬儀業、熱心公益……我早聞其名,但真正的熟識,是透過聯合晚報資深記者孔令琪的介紹,進而交往的。從一位曾經是拳來腳去「芳明館」的兄弟,變成維護社會治安的警察局局長的朋友,這種過程一定有許多的考驗。他洗心革面、力求向善的勇氣和承擔,讓我十分佩服和感動。

因職務關係,我服務了許多縣市,也有機會在國內外念書、訪問、開會……因此我得以認識許多各階層的人士,但「冬瓜」卻是我認識的朋友中一位很具「原味」、明是非、講義氣的奇人。

在刑事鑑識科學領域中,李昌鈺博士在全球具有相當程度的權威,他用的是科學鑑識的結果來研判案情。而「冬瓜」因其從事葬儀業,所以經常有機會協助警方處理刑案現場,使他對於人死後屍體呈現的各種變化,具有非常獨特的「臨埸經驗」,直如李昌鈺博士所言的「屍體會說話」。他的經驗雖然沒有科學方法和步驟,但其參考價值卻是辦案人員所不容忽視的。

例如,書中提到一件初判是服藥自殺的女屍案,派出所據報後,依一般程序處理,在現場等候檢察官前來相驗。而「冬瓜」接獲通知趕赴現場,準備移屍工作時,察覺死者眼瞼有點狀出血性眼斑的異狀,警覺可能是窒息死亡的命案。他迅速通報派出所、告知可能是他殺命案,即時為警方爭取偵辦時效,使得該案不久即順利緝獲兇嫌。除了印證了「屍體會說話」的理論,當然也要有像「冬瓜」這般的「高人」,「聽」得到、「看」得懂,才行。才行。

我在台北市政府警察局服務期間,因「冬瓜」協助警方處理許多刑案現場,經常發揮不求回報的善心和投入公益的熱忱,故頒發獎章予以表揚。

《黑夜裡的送行者》一書中,除了描述「冬瓜」如何轉惡為善的經過值得鼓勵外,對於他用特殊的方式,協助刑案現場的處理經驗,讓往者靈安、生者心安的具體表現,亦應予以一定的傳揚,故為序。

                                            民國100年正月

初識冬瓜時,他剛放下「艋舺」打滾幾十年的「芳明館」殺手身分,走入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殯葬業。
廿幾年來,看著他從當年自己騎著「小蜜蜂」機車,大街小巷尋找意外死亡屍體或無名屍,一直到打出「菩提心」自己品牌的葬儀社老闆,當年那個曾經在無間地獄中吸毒、殺人的阿修羅,沒想到如今已成為上電視時那一位苦口婆心勸世的活菩薩。
當然,他是擁有「霹靂」長相的菩薩心腸。

冬瓜的崛起,和我有關。
當年我和他邊泡茶,邊聊天,原本想聊聊他有沒有靈異的八卦,沒想到這一聊,就聊出了他成長的故事。從小在萬華長大的他,不僅和台灣幾位槍擊要犯一起加入「芳明館」,就連開槍擊中槍擊要犯「阿龍」陳新發的台北市刑警大隊資深小隊長「王猴」王侯爵,也是他的國小同學。

曾經腳步踏差,一度因毒癮發作痛不欲生,但是看著就讀幼稚園的兒子不捨又懼怕的眼神,冬瓜決定重新作人。他將兒子暫時託付給好友,要求好友將房門反鎖,不論如何三天內不准開門。在事先已在屋內到處裝好保麗龍保護的情況下,冬瓜歷經了人世間戒毒最難度過的三天!
但是三天後,戰勝毒癮的他,終於走出室外,迎向光明人生。

從此江湖少了殺手,人間多了菩薩
在一位國大代表的提攜下,冬瓜當上了國代的司機,事後並在國代的建議下,走入了殯葬業,一進入,就是廿年。

當時我用半個版的版面,在自由時報社會新聞版,速寫這一位有如「玄天上帝」放下屠刀的人間真實故事。冬瓜因此開始受到注意,不僅有大專院校邀請演講,更有電視談話性節目邀請他成為特別來賓。當時,曾有一家背後有議員當靠山的葬儀業者,對外放出風聲,說冬瓜花了整整一百萬元,「收買」我替他寫故事。

事實上別說一百萬,我認識他廿年,他連一口酒也沒請我喝過呢!
這純粹是英雄惜英雄,義氣相挺。

這些年來,越來越少聽到冬瓜的「三字經」
有一次在第二殯儀館門口,當他辦完喪事準備回公司時,卻發現有一位老阿伯抱著棺材在哭,原來是外縣市不肖葬儀業者,竟然在騙光了阿伯的錢後,將他和哥哥的遺體就棄置在殯儀館外!冬瓜聽完後,想了想,就帶著阿伯和他的「哥哥」,一起進入殯儀館內,自掏腰包幫他辦好後事手續。

南亞大海嘯時,死傷人數何止數十萬!當時冬瓜恰好從國外進口二千具屍袋準備未來使用,二話不說,立刻全數捐出辦理空運到災區。

這些事情冬瓜都很低調,不想聲張,但是,他又怎麼瞞得過我這一位「無孔不入」的資深社會記者朋友?

我的老媽在民國九十九年四月廿一日去世,後事就委由「菩提心」辦理,謝謝老朋友為老媽所設的莊嚴靈堂,老爸也很滿意冬瓜為老媽所辦的喪事。

每當有機會和冬瓜同台時,我總會趁機勸勸他,不要老是罵人,脾氣不要那麼衝,畢竟現在是「名人」啊!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家放大來看。

而冬瓜的「客戶」中,也不乏大台北地區大家熟悉的黑白兩道中人。
欣聞冬瓜終於出書,謹以「從地獄到天堂的台灣送行者」,送給我這一位人間難得的好友。

                                     民國一百年一月二日生日敬書

我真的很相信因果,很多事情冥冥中就注定,你種下什麼因,就會得到什麼果。

當初我只是想要從假裝是花店的「花言草語」,轉做真正的葬儀社,所以另外想取一個比較符合的店名。我把店名改成了「菩提心」,但那時候根本不知道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等這個名字取了之後,沒多久,很多事情就開始在改變,連我的心念都轉變。心念轉變後,我做葬儀社,就開始能做得有聲有色。

行善不是交易
一開始大家看我作生意,都覺得「黑道ㄟ,能做出什麼好成績」?對我自己來說,我經歷過太多風風雨雨,什麼樣的事情我冬瓜沒見過?我幹過殘暴的幫派行為,現在卻在幫人家收屍做善事。因果循環,老天爺關了我一邊的門,又開了另一邊的門,也讓我遇到我第二個太太、磨我的個性,教我很多事情。

從葬儀的過程中,我學會怎麼樣為生命做服務業,告訴我怎麼存善心。看到需要幫助的人,我用我的專業去幫忙,或是到意外現場幫人家收大體,也學習幫警察找兇嫌的破案證據。這些都是我在做葬儀前沒想過的。甚至到現在,大家認識我不是因為我冬瓜是黑道,而是我種下的這幾年因,得到的果,大家認識到的我,是專業的殯葬業者。現在,我很清楚我做的其實是服務業!

做善事絕對不要奢望別人會有什麼回報給你,甚至出發點錯誤,那件善事就不是善事,而是一種交易。像有些人捐棺木,他們捐的出發點是因為想讓自己做善事、發大財,你想這怎麼可能?你問我為什麼我會對做好事這麼著迷,我要先說在前頭,我冬瓜不是做慈善機構。來我公司辦葬儀,我還是要收錢。也別說我冬瓜做生意不要賺錢,該賺的還是要賺啊!

但是,人生總會有些不如意,有些人連辦喪事、買棺木的錢都沒有,想要幫自己最親密的家人入土為安都難。像這個時候,就是我來幫忙他們,就這麼簡單!

我的另外一項原則就是,不強求。

有些人會為了搶生意,搶到頭破血流。為了自己的工作拚命,我可以了解,但是這樣搶,我很有意見。案子會到誰的身上,冥冥之中絕對會有定數。很多事情不需要強求,該是你得的,就一定會讓你得;不是你的卻強求,絕對不會有好後果。從來我就不太會去搶什麼,得失心不那麼重,但是發現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三轉四轉,又跑來我這裡了。所以才說,為善出發點要正確、萬事卻不強求。

那雙溫暖的手,錢買不到
我記得有一對低收入戶的夫婦,他的家人往生了,但是因為往生者不是低收入戶(反倒是這對夫婦是低收入戶),所以無法申請補助。當時那對夫婦找到一家葬儀社,事情可能沒有溝通清楚,對方幫他們將往生者的遺體收回來後,就直接送到殯儀館。對方收了他們僅有的兩萬元,就離開現場了。其他相關的後事,都需要額外付錢,兩夫婦當場也傻住了,在現場一直哭。

我那天剛好過去辦事情,櫃檯的人一看到我就說:

「冬瓜大仔,你過去安慰了解一下狀況啦,他們這樣哭也不好!」

我過去問了一下實際情況,聽著聽著就覺得他們實在太可憐了,而且我最怕有人在我面前一直哭。我自己就突然跟他們說:

「好啦,好啦,麥擱哭,我幫你們處理啦,沒關係!」

其實你說辦喪事可以花多少?當然可以很多,也可以簡單舉辦。沒錢有沒錢的作法,不要拘泥儀式,或是減掉特殊要求,其實花不到多少錢。剛好那時候靈骨塔也不用錢,我就幫他們將這件事情圓滿辦完,讓兩夫婦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這件事情過後,我也沒再想了。一年後,那對夫婦到警察分局找我,剛好被記者王瑞德碰到,他當場打電話給我說:「有人找你,快來。」我騎車趕到的時候,看到那對夫婦,他們手裡帶了一串香蕉,一走上前,眼淚就流了下來,很激動的對我點頭,嘴裡一直說:「謝謝你。」

你們知道嗎?這是我冬瓜第一次感受到那種用錢也買不到的快樂,講粗魯一點,我覺得很爽!家屬用溫暖的雙手握著我,我會管他們能回饋我什麼嗎?我感受到的是遠比他們拿錢給我還更大的開心和成就感。那次我就知道,原來幫助別人可以帶給自己那麼大的幸福和快樂。


在收現場的過程中,我也遇過那種非常難收的現場。一開始沒經驗,現在呢,什麼都遇過,也就什麼都不會覺得難收。一定要說最困難的話,我覺得還是那種在冬天冷颼颼的海邊或是河水退潮的時候,要去拉屍上岸,是最難的。

脫光跳下泥沙灘
曾經有兩個經驗都令我難忘。其中一次的大體是在河岸灘被發現的,由於那具大體就躺在淺灘上,消防隊的汽艇沒辦法行駛到那裡。

沒經驗的人遇到這種淺沙灘,一定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穿著釣魚用的青蛙裝,徒步走入泥沼中,結果一定是越用力就陷得越深。所以我們發明一套方法:自己去撿大漂流木的木板,而且要撿三塊。自己鋪好三片後,往前走,當走到第三片時,再將第一片拿到前面鋪。就這樣慢慢的往前移動到要到達的地方。因為在爛泥巴上,要用大面積的物體去撐住,這樣才不會向下沉。

通常這種狀況都只能一個人去收大體,兩個人反而沒地方站,要不就是兩人的施力方向不一樣,所以還是一個人最好。到了大體旁後,要站在木板上面,慢慢的拖跟拉,將大體拉到屍袋裡,再用繩子把屍袋綁好,讓岸上的人用繩子拉自己和屍袋上岸。

我自己曾發生過很慘的事情,那次剛好就是在冬天的海邊,我一個人在等我的員工,想要兩個人一起拉,但是剛好跟到一個派出所的菜鳥。他太緊張了,一直催我趕快去拉,我一開始跟他說:「你就等一下嘛!」但他真的太害怕了,所以我就一個人先下去拖。那天的海風很冷,伴隨著大體的臭味,又是泥沙灘,他在岸邊一直乾著急的喊,叫我快一點。

我怕衣服被噴濕,也覺得脫掉比較好辦事,所以只穿一條內褲就下去拉,冷得直發抖。拉上岸找到亡者的證件給那個員警後,我馬上打電話給我老婆:「幫我拿衣服來!」我自己趕緊跑到附近的土地公廟,想先把身上的泥巴沖掉。戶外當然沒有熱水,只好沖冷水。我老婆送衣服來的時候,一看到我眼淚直流,覺得我幹麼做得那麼辛苦。

滿口屍水,永生難忘
還有一次是一個很有名的案件,發生在2004年的中山橋橋下。上吊自殺的是一位承包商,那個地方平時很少有人經過,所以他們家人找了一個禮拜,都找不到他。一直到他兒子看到父親上吊在橋下,才被發現。一到現場,我就覺得難收,頭皮直發麻,心裡想:「阿娘威,都已經一個禮拜了!地面上都是屍水,死者噸位大,家屬又在現場,我們不能用比較粗魯的方式對待遺體,這要怎麼收,才能讓家屬心裡會比較好受?」

我帶著員工現場看了一下,覺得可以用槓桿原理將大體送下來,以三個人各站一方的方式,把死者運下來。我當時站在一個木板的角落,另一名員工站在另外一塊木板拉繩子。他正準備要跳過去的時候,竟然沒跳好,整個木板一彈,整攤屍水噴起來就往我身上、嘴巴濺。當場三字經都要罵出口的時候,想到家屬在現場,不能不尊重他們,只好嘴巴擦一擦,繼續工作。滿口屍水,真的是永生難忘!

在送行的經驗中,大體常常會有屍水、屍斑或是已經長蟲的情況。原則上,屍體的轉變會從長屍斑開始,身體從紫色轉變為紫黑色,到最後變成黑色,漸漸就會有可怕的蟲,然後是蒼蠅。不過,我也遇過很特殊的狀況,也就是完全沒有變化的屍體。那是一個燒炭自殺的人,他把房間所有的洞都封了起來,留下遺書後就離開人世。通常人死後一、兩個禮拜,就會有臭味,但他竟然過了半年後才被發現。那次的現場也非常特殊,沒有什麼味道,很像是真空包裝,只剩下皮包骨的身軀。

什麼樣的狀況跟現場都被我遇過,難收也是得收,只是有經驗跟沒經驗,力氣跟方法就會差很多!

現在我只要親情
我跟我兒子有一段很單純的相處時光,就是那陣子我有一餐、沒一餐的住在三溫暖的時期,每天就是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但那段日子並不長久,因為我開始希望能給他更多更多,甚至不只有三餐溫飽,還希望他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有了這樣的動力後,我便開始拚了命去工作。

當國大代表的司機時,我早出晚歸,甚至有時候就帶著他坐在早期的候選宣傳車上,一起出勤。那時候的生活品質依舊很不好,我也是需要隨時待命。到了我自己的事業剛起步,兒子上小學時,我花更多時間去摸索葬儀的「眉眉角角」,我兒子只好常常暫住在我的朋友家。或是有時候,我早上載他上課,晚上他就去找一家我朋友開的日本料理店吃晚餐,乖乖等我去接他。我是個很有威嚴的爸爸,尤其在還沒遇到我老婆以前,脾氣很硬、很兇,動不動就大小聲,小孩也常常被我嚇得不敢說話。

我有養,卻不敢說我有教
我兒子是個很早熟的小孩,他跟著我看了那麼多事情,自己也很懂得看人臉色。不過在他長大的這段期間,我卻沒有選擇在他身邊,跟他度過大大小小的事情,當然到了我兒子讀高中的時候,我和他已經很少很少坐在一起吃頓飯、聊個天了。也許他上學,我才剛回家睡覺,或是早已經出門工作;晚上回到家,不是他先睡覺了,就是我先睡覺了。我們可能一個禮拜才見一次面,我教養他的方式,就是怕他餓肚子,所以我不會忘記每個星期把錢放在他的桌上,讓他至少不缺錢。我也知道,這樣久而久之,就像是用金錢在安撫小孩,我有負起養他的責任;教他,我不敢說我有做到。

現在我活到了這個年紀,常常在想,是什麼原因讓我這麼愛工作?反而忽略小孩和我親愛的老婆?我從小就不知道,有父母在旁邊照顧是什麼樣子。但我知道我的環境不好,自己一個人打拚很辛苦,所以我希望多拚出一點成就給孩子,讓他能過上好的生活。就這個信念,讓我在工作上沒日沒夜的衝刺。我這種沒有好背景的人,要靠腳踏實地的賺錢,如果想有一定的成就,幾乎是沒辦法休息的,一定是從早到晚都在外面奔波,自然沒有跟家人相處的時間。久了,關係也就越來越淡薄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幾乎所有時間都耗在別人的家屬身上。做我們這一行,不關心人家,就像是做事做一半、工作不認真。我的手機絕對是二十四小時待命,任何風吹草動,家屬都會打電話過來,就算半夜也一樣。我們不可能不理會家屬,因為他們剛痛失最親愛的人,我們就像是他們最大的支柱,必須把整個流程都處理到完美。況且先前我還另外有接意外現場,所以幾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天候待命!

精神壓力那麼緊繃下,我又是個兄弟出身的人,對小孩的照顧方式,頂多帶在我身邊,不會講什麼話去教他。等到他越來越大,有了自己的人生方向,自然就會離開我了!現在的父子親情,已經有一段距離,要修復真的很難,除了發生重大的事情,才有可能改變。

就連我老婆還在世的時候,也常問我說:「你為什麼都不陪我?」當下我會覺得,我每天下班後都有回家,晚上也跟你睡在一起,都有陪你啊!但最後,我才知道她要的是我的關心,因為就算我回到家,一有空還是在接家屬的電話,傾聽他們難過的事情,聊聊心事或是關心他們,卻冷落我身邊最親密的兩個人。

靠口碑讓我得要更努力
生活與工作的取捨,在我決定要做這行時就已經注定了!我的脾氣很硬,相信我努力去做的事情,沒有達不到的。常常有人說,這一行不是隨便人可以做起來的。你可以看看,現在在做的,大部分都是集團式,而我冬瓜可以在這邊站立好幾年,沒有跟各大山頭結盟、沒有跟各大醫院簽約,或是跟宗教團體合作,靠的是什麼?你可以說,那是因為以前有警察朋友支持我去做意外現場,但現在他們都做大官了,我都不想找他們了,這條路我也斷了,但我生意還是依舊。

之前某電視台的總經理就跟我說過:「冬瓜,你一定要有值得被口媒的品質。」就是因為以前做過的案子都有用心,所以現在才會不斷有人推薦我。我不敢說我是第一品牌,但至少是次二排第一名的!

或許也很多人說,我靠常上電視去行銷自己。但我覺得,上電視對我的公司並沒有好處,它是能讓人家認識你,但是觀眾都覺得,上電視的人都嘛很貴,反而不敢來找我。這裡要宣傳一下,我冬瓜的店,以個性化為主,從不要錢,到三、五萬,甚至五十萬、一百萬的,我都可以做。就因為沒有一定的計價標準,才能跟業界有不同的發展方式。

只剩空空如也的房子
但這種個性化的服務方式,卻也讓我自己嚐到「累」的滋味。現在家中空無一人,夜深人靜的時候,很多時間可以讓我自己問自己,突然就會覺得,好後悔好後悔!有老婆陪我的時候,我沒時間陪她,現在她離開了,家裡沒有人陪我吵吵鬧鬧,沒有精神的依靠,也沒有人聽我吐吐苦水。家裡少了她那一份溫暖呵護,無形上的寄託沒了,我後悔,我到底為什麼而拚?

記得我老婆在要離開的前幾個月,我心情很差、脾氣比較急、情緒容易不好,她還把員工叫回家裡,跟他們說:「你們老闆現在因為我心情不好,不管做什麼事情,你們都要小心一點,尤其是對待家屬,不要讓你們老闆被家屬抱怨,不然他就會容易對你們生氣。」

到頭來,我們兩個還是在為我們的公司打拚。

如果,如果人生可選擇重來,我想多陪陪家人,事業可以不要再這麼拼命了。我很清楚,或許在事業上,家屬會對我說:「冬瓜你很棒,你要加油。」這些話的確讓我有成就感,也感到欣慰,但是生活是自己的,我不希望未來的下個十年,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幾個月來,如果不是因為要出書,不然連要打起精神工作的心情都沒有,甚至還在考慮這家店要不要繼續撐下去。有人跟我說,冬瓜你有社會責任,很多人需要你的幫忙。我也覺得可以啊!我就回到我和老婆赤手空拳開始奮鬥的135巷小房子,小規模的做就好了。

我心裡永遠記得洪局長跟我說:「你要放下一些東西」,到今天我才真正體會,我把責任背太重,把自己當作神一樣!別人的身後事,我付出太多太多,所以對家裡,我付出太少太少。我種下這個因,所以現在得到這樣「空空如也」的果。

我還是感謝這趟幸運的人生
人生總是只能走一趟,沒辦法重來,這樣的幻想也存在我的後悔中。或許人生真的重來,我還是一樣選擇了努力工作,去當個稱職的送行者。畢竟傷心的同時,我也很清楚,很少有誰的人生可以跟我一樣活得這麼精采,有那麼多機會可以拚,工作又獲得那麼多成就感。

我比別人幸運,從一個社會邊緣人重新踏回人生的舞台,這舞台又這麼廣闊,幫助了這麼多人。雖然目前看起來,我的家人都離我遠去,好像我又回到以前我爸爸失去我一樣的另一個輪迴。但現在我對生活的價值觀開始有些改變,因為現在起,我的目標不只是努力工作,還要多一點自己的生活時間、多關心兒子、活得比以前更簡單一點。

很想收起現在的店面,回到以前的時光。繼續幫助別人,不曉得還能做多久,但是就繼續這樣下去,誰也不知道我的未來還會發生什麼。

我什麼都經歷過了,該獲得的,我一項都不缺。一切都隨緣,不強求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