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孤星淚
臨終病患的家屬,身心復健同等重要,讓同理心相伴、情緒得到出口。
病人被醫師宣布:「某某某,於民國XX年X月X日下午五點二十分過世。」病榻旁的親屬,只有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稚氣未脫的他彷彿沒有聽到父親的死訊,只是一直不停地哭泣。護理師曉琪輕拍少年的肩膀,叫他去抱住爸爸,「你去跟你爸爸說說話吧,這時候他的聽力還沒有消失,你跟爸爸說『你再也不會痛了,放心地跟佛祖走吧』,讓他安心離開。」
接著,曉琪開始幫病人淨身,擦拭身體,把相接的管子拔掉,還給病人一副整整齊齊的軀體。但是少年仍然定在原地、動也沒動,臉上淚水流淌不止,口中喃喃反覆:「怎麼辦?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怎麼辦?怎麼辦?……」
少年悲愴的自言自語讓人心酸,然而曉琪卻感到一絲不安,心想他爸爸聽到這些話怎能放心,於是立刻靠近病人,在他耳邊輕輕說道:「伯伯你放心,我們會幫你找社工師,請他們幫忙,處理你孩子日後生活就學的問題,你一路好走,不必牽掛。」
原來這位老榮民伯伯當年娶了一個小他二十歲的女子為妻,孩子生下不久,妻子便消失無蹤,不知去向,老伯伯的親人又多在大陸,他一過世,孩子舉目無親,生活馬上就會陷入困境。
了解少年的情況後,我們便與社工師協力,幫他申請進入蔣宋美齡夫人創辦的華興中學,不僅學業得以繼續,校方更提供住宿,一併解決了生活問題。第二年聖誕節前夕,我們收到一張溫馨可愛的小卡片,穿著紅袍的聖誕老人,拉著雪橇在月空中奔馳,大地是一片皎潔晶亮的白雪。
少年寄來的卡片裡,寫滿了對護理姊姊們的感謝。能寄出這張卡片,也就表示他已經收拾起悲傷的心情,邁開自立的第一步,他想告訴我們,不必再擔心他了,當初那個茫然無措、哭個不停的大男生,已經學會了堅強。我們很高興、很感動,希望他能夠永遠平平安安,以慰伯伯在天之靈。
在臨終關懷方面,我們的護理師都會請家屬跟剛剛逝世的病人說說話,讓他安心離開,不過這位少年的自然反應,反而會讓病人不安,所以護理師曉琪才會當下轉念,把握時間立刻向伯伯承諾,讓他可以沒有罣礙一路好走。
此外,在病人離世之後,不少家屬會進入「哀傷期」,情緒變化不穩定,容易傷感落淚,這個階段特別需要他人情緒、精神上的陪伴與支持。親人住過安寧病房的許多家屬,在陪伴病人的過程中,與安寧共同照護團隊的安寧護理師心靈交會,連哀傷也會回來與安寧護理師分享。
以太太是乳癌患者的周先生為例,有一天,他就回來和安寧護理師說,「我車子座位旁永遠放著太太的衣服,感覺她依然陪在我身邊。」、「有一次,天氣太熱,晚上睡覺我沒蓋被,夢到太太回來幫我蓋被子,早上醒來發現,身上確實蓋了條被子。」
類似的場景,一般人聽到了,十之八九會說「那是你的錯覺!」而安寧團隊的護理師則從同理心出發,認同他的情緒感受。「對耶,我們也很想念妳太太,相信她一直都在你身邊保佑你!」
這一類情況並不少見,有一位太太的先生做頭七那天,就在電話裡對護理師說,聞到先生打籃球的汗臭味,她知道是他回來了。護理師的回應是:「對,妳那麼愛他,他一定會回來。」因為孩子還小,她不敢告訴他們這件事,但是身處深度哀傷的她,因為有了可以坦白的對象與出口,原本無處傾訴的心聲和思念,便不會一層一層積鬱在心中,不必再獨自一人傷心難過,讓她可以順利地走過哀傷的幽谷。
人類生老病死的各個階段,護理人員大部分都會參與。幾百公克的早產寶寶、事故垂危的重傷患者、耗盡氣力的的虛弱老者……,不管醫療再怎麼進步,都不可能救活每個人,碰到生離死別,看著照顧多時的病人死亡,不管受過多少訓練、不論有過多少經驗,一樣會難過、一樣會掉淚。
然而艱難的是,我們有責任盡快讓自己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變成專業的護理人員,如果放任自己的情感恣意低落,就沒辦法好好照顧其他的病人了。帶著哭喪臉出現在病人面前,不是很容易讓病人誤以為自己病得嚴重,沒得救了嗎?因此我們常常自我要求快速調整心境,趕快振作起來。
也許有人以為醫護看慣生死,應該早已看淡生死,然而正因為生生死死、來來去去,讓我們更珍惜每一次的相遇,當下盡力去做該做的事,當下把能做的事做到最好。
※護理心情手札
除了癌末病患本身外,一直陪伴在側的家屬,亦飽受心靈上的煎熬。對家屬講人生大道理「要看開一點,要放下……」,或是強加一堆意見,都不恰當,但這卻是一般陪伴家屬的人最容易犯的錯誤。我想,最好的方式就是靜靜的陪伴,或是必要時幫忙支援照顧一兩個小時,讓家屬們有時間休息一下,這些反而比較切合家屬的需要。
============================
2.鐵娘子
肝病是無聲的器官,好發於無形,唯有良好作息、定期檢查,才是真顧「肝」!
雖然我們常提醒民眾健康檢查的重要性,但其實醫療工作者往往是忙到忽略健康、發現太晚的一群,這類的故事常發生在我周遭,每次聽到都讓人感到很心疼。
我有一位很優秀的學妹,做事明快,深受看重,之前她才從護理長晉升為督導長,這本來是個好消息,卻帶有隱憂。因為她本身是B型肝炎帶原者,醫師囑咐她要定期追蹤,但她升職後,工作變得更加繁重,加上人力吃緊,更當自己是鐵打的機器人,全心全意都放在工作上,一忙就忘了要追蹤自己的身體狀況,這一忘就是兩年。
有一天,她突然感覺很不舒服,全身上下都不對勁。回想自己這陣子的情況,包括容易感到疲倦,常常這裡痠那裡痛,而且做物理治療熱敷冷敷、遠紅外線都沒效,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也許她該做個檢查,畢竟好久沒有追蹤肝臟的狀況了。
結果一追蹤不得了,發現七、八公分大的腫瘤,竟是肝癌。
我問內科醫師,學妹的狀況是怎麼回事。醫師說,她是B型肝炎帶原者,肝細胞很容易病變成癌細胞。據統計,八成以上的肝癌患者,曾感染過B型肝炎,兩者關係密切。肝臟素有沈默的器官之稱,就算有異常也不容易察覺。在肝臟內的腫瘤細胞,除非長到很大,壓迫到神經產生疼痛,否則不太容易產生症狀。
這位醫師與學妹也是相識多年的老同事,越說越是感嘆……,想到學妹平日忙上忙下的樣子,我既是傷心,又是生氣,氣自己怎麼不雞婆一點,明知道她是B肝帶原,怎不多提醒她,甚至強迫她去檢查。
肝癌在早期是沒有症狀的,既不痛,也摸不到,所以醫師們才會建議健康的B型肝炎帶原者至少每半年,就要追蹤檢查血液中的「甲型胎蛋白」含量一次,每半年到一年做一次肝臟超音波影像檢查;肝臟有發炎的帶原者,每三個月就要「定期檢查」一次,以確保有問題時,能早期發現。
以抽血檢查加上肝臟超音波定期追蹤檢查的用意是,就算上一次檢查中漏看到異狀,在這一次檢查後發現不對勁,腫塊也還不大,不會太嚴重。但是兩年都沒定期檢查……,等於白白丟失了好幾次察覺問題的機會!
護理人,心總是柔軟。學妹只顧到病患的權益不能被犧牲,儘管身體疲倦不已,卻只做物理治療暫時應急,自己因工作耗盡心力。一想到學妹和所有愛她的家人,就不禁心頭一揪、隱隱作痛,如果能重新來過,不知道學妹的抉擇會是怎樣,會不會有所不同……。
以前我有一位主管,我看到他眼球顏色有異,直接了當地問他:「處長,你眼睛好像有一點黃黃的,你有沒有B型肝炎帶原?」
處長不以為意地說:「我是啊。」
「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有經常去檢查嗎?有沒有三個月檢查一次?」我毫不放鬆地緊接著追問。
「好久沒檢查了!」處長表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想起學妹的例子,我強硬地說:「不行,我趕緊幫你安排,去檢查一下吧!」
或許是我的氣勢很嚇人,從此,處長都會記得每三個月要檢查一次。
過了三年吧,某天我從同事口中聽到處長生病,在台中開刀的消息,我南下去探望他。在病床上,他一臉感激地跟我說:「多虧妳一句話,救了我!從那次被妳要求檢查以後,我便養成定期追蹤的習慣,檢查從沒間斷。這次檢查就是發現了一個小東西,還好是開刀就能解決的、非常早期的肝癌,現在沒事了。都是妳提醒我,才能及早發現、搶先治療,真的很謝謝妳。」
聽他這麼說,我這才安心坐了下來,心裡想著「還好這次趕上了,沒讓學妹的遭遇再次重演……。」
有肝病的人,如肝硬化、慢性肝炎,或B、C型肝炎帶原者,每年有十到二十分之一的機率轉為癌症患者。罹患肝癌的高危險群則以三十五歲以上成年人為主,尤以男性居多。所以B肝帶原者一定要定期檢查,而且不能太累,簡單來說,就是要過正常規律的生活,飲食要均衡之外,更忌熬夜喝酒。
即使初期檢查結果是沒患其他肝病的健康帶原者,六個月後也必須再複檢一次,以確認表面抗原是否消失或為慢性帶原者。另外要注意的是,目前治療B型肝炎並無特效藥,千萬不要自行服用不明藥物,避免增加肝臟負擔。
※貼心叮嚀--B型肝炎與肝癌
B型肝炎帶原者,肝細胞很容易病變成癌細胞。八成以上的肝癌患者,曾感染過B型肝炎。因此B肝患者每三個月至半年要定期檢查一次。
※健康手札—肝炎的基本預防
預防肝炎簡單來說,就是要過正常規律的生活,飲食要均衡之外,更忌熬夜喝酒;避免共用牙刷、指甲剪、刮鬍刀等衛生用具;避免不必要的輸血、打針、紋身、針灸、穿耳洞。定期至肝膽腸胃科門診追蹤,必要時經醫師評估後接受抗病毒藥物治療。預計結婚的新人,需做婚前健康檢查,若是沒有抗體,最好一併施打B肝疫苗及早預防。
至於哪種肝炎有傳染性?B型肝炎、C型肝炎主要是透過血液及體液傳染。但是C型肝炎經由夫妻間性行為傳染,及母子間的垂直傳染率,又比B型肝炎低。自從民國七十三年推廣B肝疫苗注射之後,母子垂直傳染B型肝炎的發生率,就逐年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