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燈從沒熄滅過
從那天以後,每當我獨自前往病房巡診時,便時常與田中先生的妻子談話。
不論是田中夫婦相遇的故事、家人的情況,或是病歷表上沒有記載、關於田中先生的背景以及至今的生活情況,都宛如在我眼前重現一般。如果沒有惠子太太的話,便完全沒有任何家人來探視田中先生,這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過後來我終於了解原因。原來他們夫妻兩人並沒有登記結婚。其實兩人各自擁有已經成年的孩子,但他們的孩子以及親戚等人卻都反對兩人再婚。因此,他們也無法正式辦理結婚登記,處於被孤立的狀態。
尤其是田中先生的孩子們,一直抱著懷疑的心態認為:「那個女人一定是覬覦父親的財產才會想結婚!」其實,他們所謂的財產,也只是土地建物以及若干的存款,並沒有到什麼有錢人的程度;不過,假如田中先生娶了新太太,孩子們繼承的遺產就會減少,也就是這一點讓他們感到很焦慮,認為是個嚴重的問題。
即使惠子太太曾經聲明:「我不會拿這個人的遺產半毛錢。」但是他們仍然固執己見,甚至還調查出惠子太太年輕時曾經在風月場所兼過差,並以這件事為理由反對田中先生的婚事。惠子太太明白再做任何解釋也於事無補,便說:
「就算當個沒名份的女人也沒關係。」
因此最後放棄正式登記結婚。雖然如果田中先生自己能下定決心的話,任誰也無法反對他結婚,但是,要他從此與自己的小孩和親戚為敵,這種事他終究做不到。據說,田中先生曾經這麼安慰惠子太太:
「孩子和親戚們總有一天會了解的,耐心等待那一天吧!」
惠子太太感慨地說:
「我啊,只是想跟這個人在一起,根本不圖其他什麼。但是,周圍的人卻不願意認同我們,所以就算住在一起,心情也總是不安穩。也許是因為必須在意別人的眼光吧……比如說,他的小孩回家的那一天,我就會儘量別待在家裡,因為我不想打擾到他們親子。可是,如果是真正的夫妻,這樣做是很不自然的吧?我一直相信,總有一天,我們兩人的生活可以不必再在乎別人的眼光,結果,他卻得了這種病……。」
惠子太太突然聲音哽咽了。
完全不來探視的家人及親戚,卻反對他們兩人再婚,這不是太自私了嗎?我不禁對他們感到同情。不過,或許也因為遭到了這樣的孤立,才讓他們夫婦兩人間的愛變得更加堅定吧!
在我們談話的時候,田中先生幾乎從未睜開雙眼,可能是因為鎮痛藥劑產生作用的關係,他始終昏昏沉沉地睡著。
在我之前擔任主治的醫師,某次曾允許他們暫時返回家中;惠子太太在敍述那件事時,表現出相當懷念的樣子。那似乎已成為他們很重要的一段回憶。
那位主治醫師也是新來的住院醫師,跟我是同期的「資淺住院醫師」,叫做內村。聽到惠子太太對內村醫師的誇獎與敬佩,突然覺得相較起來自己像是個很沒用的醫師,這讓我感到有點悲哀,甚至還有點嫉妬。那唯一一次的返家,只不過是兩個月前的事。那次的外出許可,對於主治的內村醫師來說,應該算是個相當英明的決定;不過對於患者夫婦而言,代表的卻是個最後的機會。正因為如此,惠子太太才會那麼懷念吧!
當時,田中先生似乎已預感自己死期將近,無論如何都想要回家一趟。夫妻兩人都懇切地提出要求,表示只要能讓他們回家,就算時間再短暫也沒關係。
「醫生,只要一天就好,可以讓我們回家一趟嗎?」這讓當時的內村醫師很為難。
因為田中先生的病情十分嚴重,那種狀態,是無法被允許外出的。萬一癌症末期患者在外出時發生什麼不測,勢必會被追究責任問題,所以假如是我的話,應該會很難做出決定吧;況且,那時候成為住院醫師也才經過一個月左右。如果當時由我擔任主治醫師的話,即使心裡明白那是符合人性的正確決定,但是最後我一定還是會拒絕。為什麼呢?因為,我是個醫師啊!站在醫學立場來看,如果認為那是會造成生命危險的事,就必須事前進行防範。才剛成為醫師的我,一定會努力成為像那樣的醫師吧!
但是,內村醫師卻不是站在醫師的角度,而是以身為一個人的立場,決定給予外出許可。其實,當時的內村醫師在醫學技術及醫療經驗方面跟我一樣,都是處於近乎零的狀態,所以,那時他所下的判斷,完全是出於一種對待患者的誠意。當然,這個決定也遭到了院方的醫療從業人員以及上頭指導醫師的反對;由此可知,內村醫師不顧眾人阻止而下的那個決定,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賭上了自己醫師生涯的重大決斷。假如當時失敗了,內村醫師可能一輩子都會被那失敗所牽累吧!
後來,我詢問內村醫師當初那個決定時,他告訴我:「其實心裡很緊張啊!讓患者去一個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實在教人坐立難安。我甚至還想,如果可以的話就陪他們一起回去,可是,我跟你(平野)都還有其他患者要照顧,所以也不可能離開醫院到太遠的地方去啊。可是我又想,田中先生能回家的機會也只剩現在了,所以,我希望至少能讓他躺回自己家裡的床上一次。這種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吧?」
聽到內村醫師說出「人之常情」這句話,我的胸口突然一陣悸動。是啊!醫師絕對不能忘記「身為一個人的感情」啊!跟我同樣是新進醫師的同事教會了我這件事。
「田中先生,雖然准許外出了,但是請控制在五個小時以內。扣掉往返的兩個小時,能夠待在家的時間只剩三個小時左右,如果可以遵守這個約定的話,你就可以回家了。」田中夫婦聽到內村醫師的話後欣喜不已。雖然只有三個小時的時間,但是,總算可以一起回到兩人的「愛巢」了,回到那充滿兩人回憶的家!
終於到了那一天。時間是下午兩點鐘。田中先生被拿下了點滴,以紗布纏繞在身體上;雖然田中先生勉強可以走路,不過內村醫師跟護士還是推了輪椅,一路送他到公車站。接下來就必須靠他自己走了。在公車上搖搖晃晃一個小時後,終於抵達久違的家。光是這樣的一趟路程,已經讓田中先生感到萬分疲憊。
但是,回到自己家裡的那種喜悅,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取代的。開心的情緒洋溢在田中先生的臉上。惠子太太鋪好床墊,讓田中先生躺下來。他已經好久不曾躺在自己的床墊上了。田中先生來回看著四周,像是要把家中每樣物品都烙印進眼底一般。
「好想吃冰淇淋啊……。」
聽到他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後,惠子太太趕忙跑到便利商店。
「你啊,以前愛喝酒,喝到都快把肝弄壞了,也從沒看過你對冰淇淋這種甜食感興趣過。」惠子太太笑著把冰淇淋遞給他。
田中先生含了一、二口冰淇淋,露出津津有味的表情,但是之後就再也吃不下了。
「怎麼覺得好累啊……。」
因為田中先生這麼說,惠子太太便和他一起躺下來午睡。
看著丈夫的側臉,惠子太太心想,如果能一起待在這裡直到最後一刻就好了……真的好希望擁有不被任何人打擾的時光……心裡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你說……。
但是另一方面,一抺不安也掠過惠子太太的心頭;萬一在這裡突然病情轉壞的話怎麼辦呢?
「如果發生任何情況,趕緊叫救護車回來。」
惠子太太想起內村醫師的叮嚀。果然不可能就這樣一直待在家裡啊,還是得在約定的晚上七點前趕回醫院……。她改變了剛才的想法。
惠子太太小睡片刻後,察覺到丈夫好像醒來了,她也隨即起身。
接著,丈夫說出了像個任性小孩的話:
「我不想回醫院,我想待在家裡。」
「那不行啊,而且會給內村醫生帶來麻煩的。」
「可是回到醫院的話,就再也……。」
「說那什麼喪氣話呢?為了身體好,一定要接受治療啊!」
「已經治不好了。」惠子太太聽到這話後瞬間呆住了。
原本想再說服他的,但腦海中卻交錯了各種想法,一時無法理出頭緒。說不出任何話了。也許真的治不好了……惠子太太自己也存在著這種想法,所以她只得承認,任何反駁的話都不再具有說服力。但是,這種事她根本說不出口。
只好讓沉默持續下去。
其實兩人心裡都明白,一旦回到醫院後就再也回不了家了。但是,惠子太太還是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仍然一心想著,就算只剩下一絲的希望,但也不是沒有奇蹟恢復的可能啊。
惠子太太心裡還隱約覺得,假如兩個人都承認已經不可能治癒,那就真的會變成那樣了,所以,就算機會渺茫,她還是寧願相信「仍有希望」,不願意眼看著丈夫放棄他的人生。因此,兩人的對話出現了爭執的味道。
「我不想回醫院。」
聽到丈夫重複同樣的話,惠子太太只好繼續說服。
「不回去不行啊!」她應付地說。
隨著兩人的爭執愈來愈激烈,惠子太太的聲音也變得哽咽。如果留在家裡,就代表「希望」被放棄了啊……就算病情變得再糟糕,還是不願意他放棄希望啊……一想到這裡,惠子太太開始感到生氣。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田中先生的疼痛再度發作了。激烈的疼痛使他發出呻吟,身體扭曲,陷入痛苦之中。
惠子太太正趕緊要叫救護車時,田中先生突然從痛苦的喘息下說:「叫計程車就好……。」啊,是啊,惠子太太其實算是情婦,並非正式身分的妻子,如果在鄰居眼前叫救護車來的話,不知道會被說什麼閒話,田中先生是想到了這一點。
幸好計程車立刻就來了。
田中先生走向計程車時,仍然不斷壓抑著痛楚,他彎曲了身體,抓著妻子的手前進。此時,連田中先生自己都覺悟到,留在家裡是不可能的了,因為這種疼痛根本無法忍受。
戶外已是日落時分,夜晚正逐漸降臨。
出門的時候,惠子太太將家裡所有的電燈都打開了。
計程車開動後,田中先生仍然一直回頭望向自己的家,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那是個自己再也回不了的家。惠子太太之所以先打開家裡的燈光,便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她知道,丈夫一定會希望把那最後一次看到的家,深刻地烙印在腦海裡吧!在那個時刻,怎麼忍心讓他看到一個黑漆漆的家呢?那將會令人感到多麼寂寞啊!
那個點著燈、溫暖的家,正等待你回來喔!--這是惠子太太竭盡全力留下的無聲訊息。在那裡的,是我們充滿了愛與溫暖的家。不管它多麼小、多麼窄,在那裡的,是這世上獨一無二「我們該回去的家」。
田中先生的眼淚沿著臉頰滑落,她的妻子也忍不住地哭了。
晚上將近七點,兩人一回到醫院,就看見內村醫師正站在玄關微笑地迎接他們。其實那一天,內村醫師應該已經下班了才對,但是為了預防發生萬一,他一直待在院內等待著,直到看見兩人之後,內村醫師才鬆了口氣、露出笑容。
因為爭執和激烈疼痛導致身心疲憊不堪的夫婦倆,當他們帶著離家的不捨心情,一路流著淚終於回到醫院後,看到前來迎接的內村醫師時,我想他們的心裡一定感受到一股無比安定的力量,覺得回到醫院果然是正確的。我十分能理解他們兩人敬仰內村醫師的心情,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他的確教會了我所謂的「人情」,直到如今,我仍然對內村醫師心存感激。
為時已晚
在惠子太太那次返家的回憶裡,也包含了對醫師的信賴感。原來,即使是個初出茅蘆的住院醫師,也是同樣能夠鸁得患者信任的。但是,那份信賴感卻未能維持下去。這一次,讓患者對醫師感到失望這種倒霉的角色,必須由我來承擔了。
其實,田中先生出現躁動症狀,在院內來回徘徊、鬧動不休的原因,並不只是因為惠子太太不在,同時也是因為肝癌末期症狀--肝性腦病變發生的緣故。
肝性腦病變也可能由肝硬化所引起,主要是因為負責體內解毒功能的肝臟失去了作用,使得肝臟無法分解氨,導致部分的氨藉著血流進入腦部,結果引起肝性腦病變。
發作初期,患者會開始對日期及時間的感覺產生混亂,甚至連場所的感覺也會失去,例如在家裡時,可能會出現在廚房小便的狀況,因為患者已經無法分辨廚房與廁所的不同。此外,還可能產生幻覺。到後來,意識程度便會逐漸降低。
由於肝藏受到癌細胞所控制,假如肝臟機能無法恢復,這種狀況便無計可施。被稱為「體內化學工廠」的肝臟,幾乎一手包辦了人體內的化學變化;在肝臟內,有成千上萬種的化學變化被進行處理。在肝細胞不斷遭到破壞的情況下,並無法以其他藥劑來代替肝臟的化學處理功能;況且,藥劑本身也是由肝臟來進行處理的。
自從田中先生因躁動引發失控後,病情便每況愈下。
因此,惠子太太別說是一個晚上了,她連片刻也不曾再離開病房。田中先生至今幾乎皆處於意識模糊的狀態,並且出現消化道出血症狀,反覆進行了多次的輸血。巡診時,我所能報告的盡是令人感到遺憾的診察結果。依田中先生的狀況來看,只能夠等待隨時可能來臨的「那一天、那一刻」了。
因此,我數度慎重地向惠子太太進行了病況說明,惠子太太似乎也早已有心理準備。
「很希望他可以多活一天,但是,看到他那麼痛苦的表情,又希望讓他早點解脫……心情很複雜。我什麼都不能替他做……。」
其實,到了這樣的狀態,連醫師也什麼都無法替他做了;只能夠緩和他的疼痛,或是開利尿劑讓滯留在皮膚下的水分排泄出去,如此程度的事而已。
惠子太太像是自言自語地說:
「但是哪,住院後這幾個月,是目前為止我最能夠和他在一起的時光了,雖然很遺憾不能待在自己的家裡。不過,最近他的孩子們終於也會打電話給我了,所以,就算他已經不能再開口說話,我還是希望能永遠和他待在這裡哪,我……。」
接下來的話,她已無法再說下去了。
惠子太太那幾近不眠不休的照護,即使是親生子女也難以做到。她那不求回報的愛,終於得到眾人的認同,但是,如今卻為時已晚,她已經無法與鍾愛的丈夫交談了。我可以充分體會她心裡的痛楚。
我沒有拿起聽診器,就這樣走出了病房。
變成戰場的病房
一直以來,我總是在早上七點鐘,在探視其他患者之前就來到這個病房,一個人進行巡診。
「田中先生還好嗎?」這是我固定的招呼語。我當然知道他的狀況並不好,但是即便如此,我仍總是這麼說。其中的原因,與其說是出自一個醫師要挑戰疾病的心情,不如說是代表了一份單純的心願,不管是什麼病名,都希望自己的患者能夠好起來。以一個醫師來說,這或許是「太天真」的想法,但卻代表了一份至真至誠的心意。
下班的時候,我也一定會去探視一下田中先生的病房。雖然每次離開醫院都已經約深夜十一點了,但是,我還是會一邊祈禱希望到明天早上都平安無事,一邊朝著病房走去。離開的時候,惠子太太送我時也總會說句:「您辛苦了。」對著那無能為力的我說。
那一天,我跟往常一樣在早上七點鐘獨自來到病房時,看見惠子太太的臉上露出明顯疲憊的神色。我想,這也是必然的。
然後就在此時,狀況發生了。在我進行巡診時,突然,田中先生的呼吸及心跳都停止了!那是癌症惡化引發起的多重器官衰竭!
我趕緊通報指導醫師前來病房,後來,除了指導的吉川醫師外,連總住院醫師一共五人全來了,三坪左右的狹小病房,一下子全被醫師擠滿。接著,神色不安地守在一旁的惠子太太被請出了病房。
轉瞬間,病房變成了戰場。延命治療被拚命地不斷重複進行著。那是種對心跳停止的患者所施予的激烈復甦術,同時也是完全不宜讓家屬目擊的場面。當時,我為了不妨礙到前輩醫師們,只得緊緊靠在一旁的牆壁上。身為主治醫師卻無法參與治療過程,我對這樣的自己產生前所未有的無力感。那一個小時,好久、好久……。終於,經過迅速果決的延命治療後,救回了田中先生一條命。
田中先生被戴上了人工呼吸器,身體被數不清的點滴管包圍著。
「接下來確認一下胸部X光和血液氣體。」
指導醫師這麼指示我之後便離開了病房,被留在病房裡的,只剩下渾身被插管的患者以及空有主治醫師之名的我。房門外,傳來了指導醫師正在向惠子太太說明病情的聲音;房門內,則只有人工呼吸器的馬達聲和監測器的聲音不斷響著。
「得救了!」監測器畫面顯示患者的心跳、呼吸等生命徵象處於穩定狀態。我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鬆了口氣拍拍胸口,同時又說了一次給自己聽,得救了!
接下來,我便依照指導醫師的吩咐安排照射X光,然後以手指尋找大腿的動脈好採取血液氣體。的確,脈博傳來強而有力的觸感。
我將針筒垂直地朝動脈刺了進去。之前,我也曾數次以針筒注射過田中先生的動脈,可能是因為當時還不夠純熟吧,田中先生即使處在意識朦朧的狀態中,但在針頭刺進皮膚的瞬間,他偶爾還是會發出聲音,或是無聲地扭動一下身體。但是,現在他卻毫無反應。他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我試著以筆燈照射他的瞳孔,果然,瞳孔沒有反應。我明白他將永遠是幾近腦死的狀態了。
其實那是可想見的。心跳曾經停止過一段時間,勢必會對腦部造成傷害吧!田中先生如今的狀態,與其說他還活著,不如說是被強迫殘存著。這就是延命治療。
那麼,在這個病房裡那一個小時內所發生的事,究竟是為了什麼?
剛開始時,指導醫師們迅速的因應以及精準的處置,讓我看得瞠目結舌。為了學習他們的治療技術,我的目光緊緊追隨他們的一舉一動。在這個階段,我一心只想學習一名醫師應有的技術。
但是,那段如同風暴的時間一旦過去之後,心裡卻隱隱升起一個疑問:「這樣真的好嗎?」同時又被一股難以形容的、某種空虛的感覺團團包圍住。我感覺到一種無以名狀的虛無感飄散著,在哪裡?就在這病房內,以及,我的心中。